李简放三人在村口等了些许时间,期间偶尔闲聊几句打发时间。
头顶灰蒙蒙的天不知何时动了,像盖着的厚棉被被谁扯了去,靛蓝色的天和白得透亮的几片云得以露面。
金光洒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李简放吸了一口气,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抬头望天之余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张月旬和张灵儿。
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斑驳的树影在她们身上舞动。
“诸位,我回来了。”
张月旬双手掌心朝上,指着张灵儿,“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南的红伞张家第三十八代传人张灵儿,我的师父。”
楚侑天和一眉道人先后和张灵儿点头致意。
张月旬接着单手指着楚侑天,说:“师父,他就是我在路上和你提过的,我的金主大人,楚侑天。”然后她的手指转而指向一眉道人,“这位是紫云观的一眉道人。”
“久仰二位大名。”
张灵儿客气地朝他们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向李简放作揖,“晚辈张灵儿,见过前辈。”
“灵儿,许久不见。”
李简放边说边扶张灵儿起身,顺手拍了拍张灵儿的肩膀。
“前辈一切可好?”
“托你收了个好徒弟的福气,我过得极好。”
“听您这么说,晚辈甚是欢喜。”
“不不不,你高兴得太快了,”李简放话锋一转,“咱们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么一想,你确实也该趁这个机会好好高兴高兴,不然一会儿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张灵儿听她这么一说,双目发直,似乎不认识李简放一般。
“前辈你,你何时学会说玩笑话了?”
“哈哈。”
李简放开怀一笑,一把拉过张月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不是说了吗?托你收的这位好徒弟的福气,我过得极好。哎,对了。”话题突然又直接地转到张月旬身上,“你用了什么鬼主意让灵儿相信你是她徒弟?”
“你很好奇啊?”
“我都问出来了,还不够好奇?”
“那你还是把好奇心收起来吧,因为过程平平无奇,我直接亮出张家的红伞,这么铁的证据,我师父又不傻,她当然会相信。”
“如,如此简单直接?”
“那不然呢阿放?难道我还要和我师父大战三百回合,然后再来一番大道理言说,感动天感动地感动我师父,最后我师父才会看张家红伞的面子选择相信我?”
“话本子里的故事一般是这么写的。”
张月旬努了努嘴,“当务之急是把你看过的那些话本子忘掉。”
张灵儿震惊的目光在李简放和张月旬之间游动,“未来的徒弟,你把前辈带坏了?”
“师父,您这叫什么话?阿放好着呢,活蹦乱跳,能言善道。”
“你,”张灵儿欲言又止,“你们……唉。”
乱套了已经,沉默寡言的前辈变成了一个会说笑的话痨,这到底是前辈书性的泯灭还是书心的沦丧?!
“好了师父,你也别唉声叹气的,”张月旬拍了拍张灵儿肩膀以示安慰,“想不明白的事情咱就先不要想了,先去找诡妖吧。”
“不是想不明白,是故事太长,时间不够你说,也不够我听。所以,走吧,先去把诡妖收了。”
“遵命,”张月旬手臂豪气一挥,“大家跟紧我,走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村口的西北方向走去。
路上,他们听取鸟鸣虫叫一片,和之前的死寂截然相反,林子仿佛活过来了。
“走了半个时辰了,还有多久才能与诡妖碰见?”张灵儿问张月旬。
“快了,师父。”
张月旬刚说完这话,正好有一个砍柴人挑着两捆柴朝他们走来。
砍柴人披着一身干净的粗衣麻布,留着一把长胡子,旁若无人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张月旬和张灵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呵。”
张灵儿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冲向砍柴人,手指微曲,一蹦三尺高落下。
“我打!”
砍柴人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爆栗子”。
“我!你!”
砍柴人似乎被打傻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打我做什么?”
“打你做什么?这种话你是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
张灵儿边说话,敲他脑袋的手可没停。
砍柴人肩上挑着的柴“哐当”落地,他捂着脑袋节节败退。
“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打我?”
“无冤无仇是吧?装无冤无仇是吧?”
“你要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
“你还喊人是吧?你喊人我看看!”
“我是看你是一个女人我才不跟你计较,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是吧?过分是吧?很过分是吧?”
张灵儿打上瘾了,甚至上头了,她连鞋子都脱下来,跳着脚,用脱下来的靴子狠狠地敲砍柴人的脑袋。
眼前这一幕,除了李简放气定神闲,张月旬和楚侑天还有一眉道人全都瞪大眼,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阿放,我师父……这也太狂野了吧?”
她使眼色是想告诉师父一块儿动手,没想到她师父那叫一个猛,单刀赴会啊。
楚侑天听张月旬这句话,瞥了她一眼,幽幽道:“名师果然出高徒。”
“我谢谢你的夸奖啊。”张月旬傲娇地送了他一声冷哼。
一眉道人发直的目光看向张月旬他们,“诸位,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何张大天师会无缘无故地狂揍一个过路的砍柴人?”
“你说这事呀,”张月旬为他解答,“不奇怪,因为那砍柴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雾妖。”
“啊?”
一眉道人半蹲着发出一声惊叫,“雾,雾妖?他是雾妖?”
“是啊。”
“这,这对吗?你没弄错,这砍柴人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雾妖?”
“没弄错。”
张月旬语气笃定,耐心地和一眉道人解释,“这就是诡妖的高明之一,可以伪装成人,藏匿好妖气不被除妖师察觉。”
“可他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都快被你师父打死了。”
“这也是诡妖的高明之一,你就看着吧,我师父让它暴露本来面目的手段多着呢,它迟早藏不住。”
张月旬说完,抱臂,静静地观赏眼前这出滑稽的戏。
张灵儿的手抡着靴子敲砍柴人都快抡得冒烟了,砍柴人也伪装不下去了,凶神恶煞地抓起头顶的头皮,一把将身上穿着的人皮扯掉。
人皮之下是一只长相极为丑陋的妖物。
诡妖的皮肤是血红色和灰绿色杂糅在一块的颜色,并且都长满蒜瓣似的肌肉,而且肌肉上面长了不同的人脸。
瘆人得紧。
更瘆人的是,每一张脸上的嘴都一齐张嘴说话,“你们张家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都快一千年了,还不肯放过我。”
声音犹如刮铁锈的“咯吱咯吱”声,尖锐,刺耳。
“要我们放过你?简单得很,”张灵儿穿好鞋子,说,“把辟邪珠碎片交出来,然后你自我了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