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挠挠头,“我就是个打杂滴,晓得的也不多,听别个说小公子跟老爷大吵了一架,半夜三更跑出去了,跑到山上遭迷路了,误打误撞进了乱葬岗,被那些孤魂野鬼吓得不轻哦!”
“请来那假牛鼻子,就治好了?”
“还没到半天就治好了,若不是见他这么能耐,我也不得专门请他来迁祖坟噻!”
“怎么治的?”
“听人摆起,他跑到小公子掉魂的那块地方,专门给小公子叫魂,结果这么一下就治好了哦!”
阿福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惊一乍地补充:“他来之前嘛,老太太私下头找过好多人,结果都不管用。就他得行,老太太硬是把他当成座上宾,听别个说还给了好多赏钱噻!”
“这……对不上啊,”张月旬看向李简放,“阿放,假牛鼻子该不会是和高家……”
她故意停顿下来,眉梢高高一挑。
李简放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高家或许和英招先扯上关系,而假牛鼻子正是通过高家这条线,攀附上英招。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
不光是阻止她们收诡妖、取辟邪珠碎片,还要她们死无全尸,魂飞魄散。
“月旬,高家我们得走一趟。”
张月旬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小白脸,你呢?”
“我也一样。”
“切高家?”阿福眉头皱起,“但小公子都好哒嘛,老太太不得再请人了。除非你们肯切高家的铺子做工,可你们本来是捉妖的噻,做工也太可惜你们的本事了嘛!”
阿福憨厚老实,以为张月旬三人要去高家,是和假牛鼻子一样做法事驱邪什么的赚点银子,倒是二狗子,脑子转得比较快。
他说:“你个瓜娃子哟!他们不是切做工,是切捉妖撒!”
“啊——”
阿福张大嘴巴,半天没合上。
他在高家做工也有个把年头了,没听说高家有妖怪啊。
二狗子看他那呆呆傻傻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哎”了一声,敲了一下他脑袋。
“就你这脑壳,遭人卖了还傻兮兮地帮别个抬价又数钱哦!”
“有你在,哪个敢卖我嘛?”
阿福摸着被二狗子打过的地方,呵呵傻笑。
张月旬看了看二狗子,又看了看阿福,双眼一眯,笑容不自觉地放荡起来。
她凑近李简放,说:“此时此刻,我忽然诗兴大发。”
“说来听听。”
李简放也好奇,她能想出什么诗句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句诗正是应了此情此景啊!”
“噗嗤!”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李简放憋着笑摇头,“你念的这句诗,是说牛郎织女在秋风白露的七夕相会,一年一次的相逢,胜过了人间无数次的相聚。”
“说的不是平淡日常中偶然流露的细碎美好,胜过世间万千风景?”
“不是。”
张月旬冷哼一声,傲娇地轻抬了一下下巴,“从现在开始,它就是了!”
“那你可要小心了,万一有人说你亵渎经典。”
“有人?哪个人?站出来,我要和他单挑!”
张月旬撸起袖子,凭空抡了两拳。
她是改编,不是胡编乱编,也不是魔改,更不是去其精华,糟粕上加糟粕!
再说了,她和阿放闲聊时的改编,没拿去卖钱,也没得一丝名和利,谁这么可恶,给她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二狗子听她们插科打诨,越听越觉得不好意思。
“搞了半天,你们都看出来我是女娃儿扮男装了嗦!”
她还觉得她伪装的技术挺高明呢,至少她从那山卡卡里跑出来之后,又遭高家追杀还能活到现在,蛰伏至今都没被高家发现她还活着。
二狗子叹了口气。
这反应……张月旬心里暗叫不妙,忙说:“哎呀,你是女扮男装啊,我是真没看出来,我以为是你们两个大男人之间生出真爱来了呢!”
二狗子一听这话,眼睛倏地一亮,“硬是没看出来嗦?”
“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嘛……”
见二狗子像是松了口气,张月旬觉得奇怪,“你很怕别人看出来你是女扮男装?”
这村子该不会是有什么重男轻女的狗屁传统吧?
还是二狗子家有这种狗屁传统?
张月旬虽不喜过问别人难以启齿之事,但若涉及封建糟粕,她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二狗子点头,“我怕遭死哦。”
“谁要杀你?”
“……高家。”
“啊?”
张月旬惊讶,下意识地看向李简放,用眼神无声地说:“看来高家腌臜事不少啊!”
李简放微微颔首,不觉语气放轻,哄着二狗子说出所知道的一切——
二狗子是家里的老四,前边有三个姐姐,后头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家里孩子太多,父母养活不起,于是大姐二姐三姐,小小年纪就出去做工补贴家用。
整个高阳县,就高家出的人工最多,一人一个月有二两银子。
二狗子三个姐姐都被高家的管家挑中,成功进了高家当奴婢。
那一年,大姐十岁,二姐九岁,三姐七岁,二狗子五岁,妹妹四岁,弟弟一岁。
大姐二姐三姐做工挣的钱,都给了父母,一分不留。
所以,有一段时间二狗子家里的生活也算过得富余。
没想到,五年后,大姐二姐三姐再也没回过家,也没送钱回来。
二狗子她爹跑去高家,一问才知她们三个人早已辞工。三个女儿不知去向,二狗子她爹在高家大闹一场,说高家把他女儿藏起来了。
事情闹到县衙,县官仔细查过,告诉二狗子她爹,说他女儿早已远嫁他乡,户籍文书都带走了。
风言风语也就传出来了。
有的人说二狗子她爹重男轻女,搞得三个女儿心灰意冷,生死不再相见;
也有的人说二狗子她爹估计是和三个女儿合谋唱一出戏,想讹诈高家,给小儿子攒钱买大房子,拿彩礼娶媳妇;
还有的人说,说不定是三个女儿嫁出去后,各自婆家嫌二狗子家穷,怕被拖累,故意挑唆她们和娘家断了联系,他爹是没法子才对外说些硬气话遮丑……
二狗子她爹气坏了身子,回家之后一病不起,没过半年就成了一抔黄土。
只剩下二狗子她娘一人拉扯三个孩子。之前三个女儿送回来的钱,他们俩公婆大手大脚,早已挥霍一空。
没办法,她只能让二狗子进高家当奴婢,挣钱补贴家用。
那一年,二狗子十一岁。
二狗子进了高家,刚开始半年,确实攒下不少银子,家里的生活也慢慢恢复了以前的水平,顿顿有肉,餐餐三菜一汤。
但,二狗子在高家的日子,说好不坏,就是很怪!
听到这儿,张月旬问二狗子,“怎么个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