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早膳好了,可要移步?”
瑞兰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宽慰之词,
问询赶来的李嬷嬷见势不对,给她使了个眼神,忙上前轻声道。
“嗯,走吧。”石蕴容回神,将手递给李嬷嬷,起身往后走去,
谁知早膳摆好,她刚坐下,还未来得及动筷,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唱:
“太子爷到——”
胤礽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畅快笑意,
显然已从她派过去的人口中得知了小李氏有孕的消息,
他目光扫过石蕴容,见她神色端凝,只当她是一如往日的端着太子妃的架子,并未多想,
“石蕴容,”他声音里都带着轻快,
“小李氏有孕,乃是毓庆宫之喜,皇阿玛若知晓,定然也欣慰,”
“此事你探查详细,未曾冤枉了她,保全了皇嗣,很好。”
他顿了顿,示意身后何玉柱捧上一个锦盒,
“孤听闻亲征前皇阿玛将皇额娘在世时的玉如意赏了你,这柄赤金嵌宝如意,是孤赏你的,往后小李氏这一胎,还需你多多费心照看。”
胤礽下巴微扬,何玉柱立即打开锦盒盖子,送到石蕴容面前,
锦盒中一柄金光璀璨的如意熠熠生辉,
像极了对她“贤良”嫡福晋身份的褒奖,
却也像一把冰冷的坚刃,嘲笑着她内心那点刚刚萌芽便被掐灭的、可笑的期待,
石蕴容抬眸,看着胤礽那副因妾室有孕而真心实意高兴的模样,
看着他因为自己“尽职”而给予的、打发奴才一般的赏赐,
昨夜那点短暂的、近乎幻觉的暖意彻底消失殆尽,
她没有去接那如意,只是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胤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臣妾谢太子爷赏。”
石蕴容的语气太过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和嘲弄,
胤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这是何意?”
他蹙起眉头,那股因被“忤逆”而熟悉的不悦感又升腾起来,
“孤赏你,你不高兴?”
石蕴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臣妾不敢,太子爷子嗣繁茂,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臣妾身为太子妃,为您打理后院、诞育子嗣,是臣妾的本分,这赏赐,臣妾受之有愧,毕竟……”
说到这,她微顿,话锋徒然一转,
“若非臣妾昨日‘多事’,拦了太子爷的‘大事’,此刻或许已是另一番光景,这喜事,恐怕也没机会让太子爷如此开怀了。”
她旧事重提,直接将“劝阻夺权”与“妾室有孕”两件事别扭又尖锐地扯在一起,
像是在胤礽兴头上狠狠泼了一盆冰水,
胤礽顿时被噎得脸色一变,那股高兴劲儿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被戳中痛处和被她阴阳怪气顶撞的怒火,
“瓜尔佳氏!你放肆!孤赏你是看得起你,你竟敢出言讥讽?”
他想起了先前被揍经历,语气愈发阴沉,“你别以为有了昨夜的规劝之功,孤便会不顾前嫌,与你重归旧好。”
“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动你?”
重归旧好?
他们之间何曾有过“旧好”?
石蕴容微微抬起下巴,
那双经历过废黜、圈禁、丧女之痛的眼睛里,是一片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平静,
“太子爷想如何动臣妾?”
她向前逼近了一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威胁,
“是再喊一次要废了臣妾?还是想给皇阿玛去折子,说一说臣妾这个嫡妻是如何不识好歹?或者……”
她的目光扫过那柄金如意,又落回胤礽脸上,唇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
“太子爷是想再试试……臣妾以下犯上的手段?”
胤礽瞳孔骤缩,被她话语里毫不掩饰的悍然与威胁惊得后退了半步,
他看着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他所有虚张声势的眼睛,想起先前几次交手的狼狈,以及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怕了的疯狂,
胤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你、你、”了半响,
那句“孤废了你”却怎么也不敢轻易出口了,
最终,他只能狠狠一甩袖子,将那锦盒扫落在地,
“不可理喻!孤看你真是疯了!”
说罢,他几乎是仓惶地、带着满腔无法发泄的怒火,转身大步离去,
摔门而出的巨响震得檐角铜铃都仿佛颤了一颤,
屋内侍立着的奴才们吓得跪伏在地,头埋得极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石蕴容却恍若未闻,
她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上那柄象征着“贤良”与“赏赐”的金如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才缓缓蹲下身,捡起如意,
她的护甲与上面的宝石磕碰了一下,在寂静的殿内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石蕴容低头看着它,
金光映在她毫无波澜的眼底,却照不进丝毫暖意,
这玩意儿,前世她或许会珍而重之地供起来,视为夫君恩宠、地位稳固的象征,
可现在,它只提醒着她身为“贤良”工具的可悲,以及胤礽那建立在妾室怀孕上的、施舍般的“赞赏”,
她唇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手腕一翻——
“哐当!”
那柄价值不菲的金如意被她随手扔在了方才胤礽甩落它的地方,发出更为刺耳的撞击声,
仿佛那不是御赐的赏物,而只是一件碍眼的破烂。
跪着的奴才们身体几不可查地又是一颤。
“都起来吧,”
石蕴容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听不出半分怒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把这里收拾干净,这东西……”她目光扫过地上的如意,淡淡道,“入库封存。”
“是。”
奴才们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手脚麻利却又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收拾干净,捧着那柄被弃若敝履的如意,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
石蕴容走到窗边,看着胤礽离去的方向,
他此刻怕是正在去往小李氏院子的路上,
心口那点被强行压下的涩意,又隐隐冒头,
但她很快冷笑一声,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碾碎,
妒忌?不值得,
伤心?更可笑,
这一世,她瓜尔佳石蕴容要的不是这虚无缥缈、随时可以转向他人的恩宠,
而是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
痛了,便要让他也知道痛,不爽了,那谁也别想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