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心中正为查案之事烦扰,
更因之前误会石蕴容而存着疙瘩,面见康熙时难免带着几分不自然。
康熙却只当他是因妾室小产和石蕴容有孕之事交织而心情复杂,便温言安慰道:
“保成啊,小李氏之事,朕已知晓,确是可惜,”
“但你需知,嫡庶有别,太子妃腹中胎儿方是重中之重,”
“你如今即将再为人父,更需稳重自持,处理好后院事务,莫要让这些事惊扰了太子妃养胎,一切当以皇嗣为重,明白吗?”
这番话,既是安慰,也是提点,
作为皇帝,他的后宫妃妾争斗远比胤礽后院那点子手段狠辣的多,
见得多了,康熙自然也明白小李氏这胎没的蹊跷,但绝非太子妃所为,
胤礽如何查,他不管,
但眼下太子妃这一胎的重要性压倒一切,其他事情都要为此让路,
当然,同时这也是暗示他要管好后院,不要再出纰漏。
多年父子,胤礽自然能听懂,
“儿子明白,让皇阿玛跟着操心,实在是儿子不孝。”
康熙面色愈加缓和,伸手拍了拍胤礽的肩,
“你心中有数便好。”
“忙了这么久,还未顾得上用膳吧?梁九功,传膳。”他扬声唤道,
转头拉着胤礽的手,走到方桌前,
“陪皇阿玛一道用膳。”
“是。”
有了康熙的明确表态和丰厚赏赐,
石蕴容有孕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
最先做出反应的自然是太后,
年纪大了,对此等皇家添丁进口的喜事最为高兴,尤其是嫡重孙辈,
何况如今有孕的还是她最喜欢的太子妃,
听了消息,嘴笑得便没合拢过,
当即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贺礼,包括一尊开过光的送子观音玉雕、若干寓意多子多福的金裸子,
并特意叮嘱石蕴容务必静心养胎,生产前都不必来寿康宫请安了。
……
延禧宫:
老参三根、燕窝十盏、织金软缎六匹、苏绣、湘绣各四匹;
钟粹宫:
安神香一匣、羊脂玉镯一对、苏锦六匹;
永和宫:
东阿阿胶两匣、金锁两把、缠金软枕两个、温补药材若干。
……
石蕴容自胤礽走后又小睡了片刻,此刻醒来正斜靠在床榻的软枕上瞧着各宫送来的贺仪单子,
都是挑不出错的好东西,
其中最数宜妃的贺礼最为热闹张扬,
送来的都是些颜色鲜亮、寓意吉祥的物件不说,甚至还有一对活蹦乱跳、羽毛艳丽的鸳鸯,
倒是很合她明艳爽朗的性子。
如今虽未明言解禁,
但自她有孕的消息传出后,正殿的门庭已然不同往日,无人再敢提禁足二字。
瑞兰悄步进来,
脸上带着奔波查探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水落石出的沉着与冷冽,
她先是仔细看了看石蕴容的脸色,见尚好,才福身行礼,声音压得低低的,
“娘娘,查清楚了。”
石蕴容并未立刻抬头,指尖轻轻拂过单子上“缠金软枕”字样,
嗯了一声,语气平淡无波,
“说。”
瑞兰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回禀道:
“奴婢仔细查问了咱们先前安插在李格格身边的人,尤其是近身伺候的,又暗中排查了所有可能经手物品、出入院落的人,最终线索,确实如娘娘先前所疑,指向了…花房。”
她抬眼看了石蕴容一眼,
只见她眸光微敛,并无意外之色,才继续道:
“李侧福晋身边有一个名唤‘春菱’的二等宫女,其胞弟正在花房当差,专司照料各院送去的名贵花卉,”
“李格格最爱的那盆墨兰,半月前曾因生虫送回花房打理过两日,”
“就在那两日,春菱的弟弟,受了李侧福晋的命,将一种极细的、无色无味的活血通络之药粉,混在了花肥之中,细细撒入墨兰的根茎土壤内。”
“此药粉遇水则缓慢散发药性,平日不易察觉,李格格有每日清晨亲自为墨兰浇水的习惯,且因喜爱,常常凑近观赏,日积月累,药性便通过呼吸悄然入体,侵蚀胎元。”
“至于那血燕……”瑞兰顿了顿,
“纯属是巧合,恰好李格格心情郁结,动了些胎气,又刚用完血燕,两相叠加,才骤然发作,血燕本身,经太医反复查验,确无问题。”
这也解释了为何之前多次食用无恙,偏偏那次就出了事,
时机巧得像是人为,实则是长期积累后的必然爆发。
殿内一片寂静,
福月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气得手直抖,
“好毒辣的手段,若不是娘娘早有察觉又正好有了小阿哥,怕不是真就被冤了去。”
石蕴容终于缓缓抬起眼,
她眸中一片冰封的寒意,唇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当日看花房账目及来往,她便发觉有些不对,
后来偶然听负责庭院打扫的小太监提及,
小李氏院里的墨兰长势似乎不如前些日子精神,
花房的人去看过两次,却只说无碍,
她便留了心,让瑞兰暗中留意花房与各院的往来,
果然,狐狸尾巴藏不住。
“大李氏。”
石蕴容轻轻吐出这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倒是小瞧了她的耐心和狠毒。”
用这种潜移默化、难以察觉的方式,
既能确保最终得手,又能完美避开直接下毒的嫌疑,
甚至还能将祸水引到她头上,一石二鸟。
“娘娘,如今证据确凿,是否要立刻禀报太子爷,拿下他们审问?”
瑞兰请示道。
石蕴容却微微摇了摇头,
她目光投向窗外,似是思索了片刻,
“不急。”
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
“太子爷那边,自有他自己查证的路子,咱们查到的,是咱们的。”
她现在有了身孕,这便是最大的护身符和筹码,
大李氏此举,不仅害了皇嗣,更是试图构陷她,
这笔账,她会好好算,但不一定要急着此刻自己跳出来喊打喊杀,
“把咱们查到的所有线索,尤其是花房那条线,做得更‘巧合’些,让太子爷的人能‘顺理成章’地查到。”石蕴容吩咐道。
她要借胤礽的手,来清理门户,
这样,才更名正言顺,
也更能让胤礽深刻体会一把被后院女人玩弄算计的滋味。
“大李氏……”石蕴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神冰冷而深邃,“不过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