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羽垂下眼，沉默了片刻。
“其实.......”李立羽顿了顿，“我是太子殿下的人，奉命保护。”
楚念月眼底平静的湖泊好像浅浅地泛起涟漪，“是这样。”她竟不知太子手下还有这样忠心的属下，为了一个命令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那可是望不到崖底的万丈深渊。
见楚念月眼底浅浅的固执，李立羽别过脸去望着湖泊，声音带着些许真诚，“......幼时，你曾有恩于我。我会保护你。”哪怕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仅是我想，而是我会。
楚念月脑海中有一个想法掠过，她想抓却抓不住。
她幼时的确有一年饥荒肆虐，连都城附近都不能幸免，遭到波及。她和姐姐不仅拿出自己的零用钱，还变卖了许多首饰，办了两个施粥棚。她和姐姐也常去帮忙，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也是有的。
这天衣无缝的说法不知为何总让她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李立羽采了些野果回来时，楚念月已沉沉睡去。
她原本用来易容的那些颜料早被湖水洗刷个干净，此时脸颊白皙而柔软，随着她平稳的呼吸而起伏。或许是有些冷了，她微微蜷着身子，手不自知的揽上自己的胳臂。她睡得香甜，这幅画面在李立羽看来是多么幸福祥和。
他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她的睡颜了。
李立羽把自己的披风拧了又拧，生怕上面沾染了一丁点水渍，叫楚念月着凉。将披风给楚念月盖好，李立羽寻了个自己最干净的衣角，轻轻擦拭着楚念月头发上还未干的水珠。
遇见最想留住的人，总想叫时光停滞不前。
哪怕两个人此时还是狼狈极的模样，李立羽也并不以为然，这段回忆会在他以后的人生中熠熠生辉，闪闪发光。就像他从前和月儿相处的那些时光一样。
天光大亮，湖边仍带着些雾蒙蒙的。
楚念月都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可能是这一晚的经历实在太过惊心动魄了，叫她累极。
她自有记忆起，就是许多人捧着爱着长大的。虽然性子活泼跳脱，时常向往大侠们游历江湖，浪迹天涯的日子，但她上一世最终也没能走出那座深深的皇宫。这样生死不定的经历，的确刺激极了，她大概知道，为何有人会喜欢刀尖舔血的生活了，只有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才能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活着的。
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楚念月用一只手支撑自己坐起来，自己身上的披风一见便是李立羽的手笔。她环顾周围却没有发现李立羽的身影，明明身边还放着些沾着新鲜露水的野果。
“醒了。”李立羽从林子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些野果。
“你......”楚念月不知道他是一夜未睡还是起得太早，“去采野果了啊。”楚念月把视线放在自己身边的这堆野果，也伸手拿了一个，还没等下口，李立羽又递过来他手里的那些。
“别吃那些，那些有点酸。”
楚念月愣了愣，“谢谢。”她接过李立羽手中的野果，心里颇为复杂，她不喜吃酸。他是知道这件事，或者是一个巧合吗。
仿佛自从遇见他，自己困惑的事愈发的多了。
吃了两个果子，楚念月感觉有些饱腹。她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忍不住问李立羽，“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不要担心。他们就快寻到这里来了。”李立羽把披风穿好，声音带着让人信任的自信，脚步却有些虚浮。
没迈出两步，李立羽身形晃了晃，好像要栽倒下去似的。还好楚念月眼疾手快的站起来扶住了他，才让他避免摔倒的命运。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楚念月皱皱眉，她可没说谎，此时李立羽的脸色泛着苍白，眼眶下隐隐浮着乌青，楚念月确信他是一夜未睡，忍不住有些担忧。
“没事。不过是未休息好罢了。”李立羽阖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在崖边受的伤未经过处理就被湖水浸泡了许久，连伤口处都开始发白。上次受的伤也还没有痊愈，经此事，伤口就又裂开了。他早晨整理衣物时才发觉，昨夜未曾合眼，身体已都麻木的感受不到痛意。
李立羽稍微用些力气，避免让搀扶着他的楚念月承受太多重量。
他猝不及防闯进楚念月含着担忧的眼眸，又飞速地移开。本来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叫她担心的，谁知道身体却已经不能再硬拖下去了。
“让我休息一下就好。”李立羽实在忍不住地跌坐下来，连带着楚念月都踉跄一下。
这幅样子实在不能叫人不担心。看着已经躺在地上的李立羽，楚念月还是有些心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都是因为救她变成这样的，她不能无动于衷。
她在李立羽身旁跪坐了下来，将李立羽的头挪到自己的腿上，轻轻按揉着他的额角。“这样有好受一些吗？”
说起来，她的按摩手法还是上一世习得的，是为了......那位故人。
到她的记忆后期，他已执政多年，却时常酗酒。每当酒后头痛难忍，无法入睡时，都是她一夜一夜地为他缓解头痛。他不知道的。准确来说，是她不想让他知道。
酗酒的原因，她知道，是为了姐姐。而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她不想看见他对她抱有愧疚，她也不想见到那个清醒后的他。只有酒后的他，才能透露出几分她熟悉的样子，也才能浮现几分她从前喜欢的样子。
李立羽的注意都被额角的按揉吸引走了。这令人舒适的想入睡的手法，他记得，他知道。
他忍不住合上双眼，她以为他不知道那个每次醉酒后帮她缓解头痛的人到底是谁。其实他一清二楚，可是她不愿意见他，只有他醉酒后，她才能来见他一面。也只有那个时候他可以以自己最真实的样子面对她。他每次饮酒，都是为了能够见到她，哪怕头痛欲裂，他都可以忍受。
“将军！”
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喊叫。然后是一群人从林子里移动到他们面前。
看清李立羽正躺在楚念月的腿上，副将原本欣喜若狂的表情，有些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