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凭什么呢?她林菲菲虽说家道中落,却也是集母亲宠爱于一身的富商小姐。
当初为葬母,才跟了宰相府的二公子墨北淮回府,却甘愿为奴为婢。若不是后来墨北淮说要娶她,又怎会被坑得,落个想要攀附权贵却惨遭,新婚夜与人‘苟合’的下场。
如今被关在这里,还要逼着她承认不曾有过的心思?
“原主没有,我更没有……”她闷闷地嘟囔着,声音带着哭腔,“有的话,我早就认了,何苦遭这份罪……”没有就是没有,她不能平白受了这委屈。
就在这时,头顶又传来了脚步声,比刚才那拨人要轻些,却更急。林菲菲屏住呼吸,听着上面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找到了机关。
地牢的石门缓缓打开,一束光刺得她眯起了眼。她下意识地往墙角躲,抬手挡着脸——她现在定是狼狈极了,头发乱得像草,身上还很有可汗味聚集衣服脏乱不堪,怎么能让别人看见?
“菲菲?”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和心疼。林菲菲一愣,放下手时,看见霍砚辞走了进来,身上的墨色锦袍沾了些尘土,显然是急着找过来的。他身后跟着凌风,凌风见她缩在墙角,很识趣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霍砚辞快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时,指尖轻轻拂过她冻得发红的脸颊:“别怕,是我。”
林菲菲被他一碰,反倒更窘迫了,忙用手背擦着脸,想往后退,却被墙角挡住了去路。“你别看我……”她声音细若蚊蚋,眼眶却红了,“我现在很难看,会吓到你。”
霍砚辞没说话,只是从袖里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蘸了点随身带的水,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渍。他的动作很轻,帕子是温的,带着淡淡的松木香。“不会。”他低声说,目光落在她泛白的唇上,“饿了吧?我带了吃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李公公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霍砚辞的手一顿,还没收回,皇上就已经走进了地牢。皇上一眼就瞥见霍砚辞停在林菲菲脸上的手,又瞧着两人挨得极近,林菲菲缩在霍砚辞身前,竟像是依赖着他一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林菲菲。”皇上的声音带着冷意,目光扫过林菲菲,“别忘了朕和你说过的话。”
林菲菲心里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了霍砚辞的手,与他拉开了半尺的距离。
霍砚辞眉头微蹙——他没错过林菲菲眼里的忌惮,也没漏过皇上那句没头没尾的话。父皇究竟跟她说了什么?竟让她怕成这样?
他没问,只是站起身,伸手牵住林菲菲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我带你走。”
林菲菲踉跄了一下,被他牵着往外走。凌风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不敢看皇上的脸色。
皇上看着霍砚辞冷硬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儿子性子倔,硬逼着反而会适得其反。
“父皇。”霍砚辞走到地牢门口,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时,眼神很亮,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儿臣不知道您跟她说过什么。但儿臣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护自己想护的人。还请父皇成全,不要再干涉儿臣的事。”
说完,他没再看皇上的反应,拉着林菲菲,大步走出了天牢。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得有些晃眼。
牵缘阁后院的厢房里暖融融的,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凉意。靠窗的方桌上摆着铜制的小火锅,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乳白的汤面上浮着几粒鲜红的枸杞,氤氲的热气裹着肉香、菜香往人鼻尖钻。
青禾挨着桌边站着,手里还拿着双干净的筷子,见林菲菲换了身衣服重回满面春光,碗里的虾滑快吃完了,忙用漏勺在锅里捞了捞,把刚煮得q弹的那几个盛进她碗里:“小姐快尝尝这个,后厨刚剁的虾泥,加了点马蹄碎,吃着脆生生的。”
林菲菲嘴里塞着半块炖得酥软的排骨,含混不清地应着,筷子却没停,又夹了一筷子碧绿的青菜——那青菜是刚从后院菜畦里摘的,水灵得很,在汤里烫了烫就捞出来,还带着点清甜。
她嚼得满嘴生津,眼角眉梢都透着满足:“还是家里的菜好吃。”想起在地牢里啃的那几块发硬的窝头,还有漂着黄菜叶的冷粥,她忍不住往嘴里又扒了口米饭,“那会儿在牢里啊,做梦都想着这口热汤呢。”
坐在她对面的林听岚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圈悄悄红了。她抬手替林菲菲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指尖触到妹妹脸颊时,只觉得比往日清瘦了些。“都怪姐姐没用。”
林听岚声音低了些,带着自责,“母亲走后,父亲就再没管过家里,这些年多亏了你母亲婉晴姨娘时常寄银钱来,才让我们姐弟能安稳度日。可我连你被人掳走都没能及时发现,还让你在那种地方受了那么多天苦……”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滴在面前的白瓷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林菲菲嘴里的饭粒忽然就没了滋味。她放下筷子,伸手握住林听岚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姐姐别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原主的死、自己被抓,背后都藏着猫腻——原主分明对墨北淮有情意,怎么会在新婚夜突然没了性命?
可这些事若要追查下去,难免会牵扯到太子霍砚辞,甚至再次惹怒皇上……到时候会不会面临杀身之祸?她不敢深想,只能先攥紧林听岚的手,软声安慰,“都会好的,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一定能好好的。”
站在一旁的青禾见气氛沉了下来,忙笑着打圆场:“小姐您别担心,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呢!”她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林听岚续了杯温热的花茶,“您看,姑娘这不是平安回来了?还吃嘛嘛香,往后定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岳瑾年带着笑意的声音:“什么香味这么勾人?”话音刚落,他就掀着帘子走了进来,眼尖地瞥见桌上的火锅,眼睛亮了亮,“好啊,你们在这儿吃好的,竟不叫我?”
岳瑾年也不跟她们客气,顺手从墙角搬了张凳子就往桌边坐,还不忘朝青禾抬了抬下巴,“快给我添副碗筷。”
林听岚被他这自来熟的样子逗得轻轻笑了笑,方才的愁绪散了些,只是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青禾手脚麻利地取了副干净的碗筷递过去,又拿起公筷往岳瑾年碗里夹了块炖得油亮的酱肘子:“岳公子快吃吧,这肘子炖了一上午呢,皮都糯了。”说着又把竹篮里刚洗好的茼蒿、豆腐倒进火锅里,汤底“咕嘟”一声,冒起更大的泡。
林菲菲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情形,忽然觉得好笑。她瞅着青禾给岳瑾年添汤时那细心的模样,又看了看林听岚望着岳瑾年时温和的眼神,忍不住扬了扬下巴:“我说你们俩,对他怎么这么好啊?”好得都快赶上对自己这个正主了。
青禾脸上泛起点红晕,却还是老实回话:“小姐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那几天,岳公子急成什么样了。”她用帕子擦了擦手,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感激,“他几乎天天守在牵缘阁,一会儿让人去街上打听,一会儿又带着人去城郊查,就差没把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找您了。”
“这么夸张?”林菲菲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岳瑾年,见他正低头啃着肘子,嘴角还沾了点酱汁,倒不像青禾说的那般“急得团团转”的样子。
林听岚在一旁轻轻点头,补充道:“可不是嘛。那些天他往府里跑的趟数,比过去半年加起来都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跟你关系比我们俩还亲近呢。”
岳瑾年这才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拿过青禾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看向林菲菲,眼神里带着点坦荡的笑意,还有点不易察觉的认真:“那有什么。”他说得理直气壮,“以后说不定就是我媳妇儿,我多上点心,还不应该吗?”
话音刚落,厢房里忽然静了静。林菲菲愣了愣,脸颊莫名有点发烫;青禾低下头,偷偷抿着嘴笑;林听岚看着两人,眼里也泛起了温柔的笑意。炭盆里的火星噼啪响了一声,火锅里的汤还在咕嘟着,暖融融的热气里,好像多了点甜丝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