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菲站在太子寝殿外的白玉回廊下,指尖无意识绞着素色裙摆。
秋阳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上投下斑驳光影,却驱不散周遭凝滞的气氛。
凌悸一身玄色劲装立在廊柱旁,腰间佩剑泛着冷光,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牢牢锁着她。
“让开。”林菲菲抬眼,语气里带着赶路时的微喘。
她今早从宰相府后门溜出来时,墨北淮的气息已经弱得像风中残烛,那碗参汤根本撑不了多久。
凌悸冷笑一声,剑穗在身侧轻轻晃动:“太子寝殿岂是外女,能随意进出的?表小姐还是请回吧。”
两人对峙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林菲菲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宰相府她的房中,正是这张冷峻的脸。那时就是他,口中提到“爷”,此刻想来,除了眼前这座府邸的主人,还能有谁?
“你那日口中的爷,便是太子。”她恍然大悟,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悸挑眉,并未否认:“既然表小姐都知道了,还敢擅闯太子府?莫不是嫌上次在宰相府给的、教训不够?”
“我今日来,只为一事。”林菲菲深吸一口气,
将心中的惊惧压下,“听闻太子府尚有最后两支千年老参,还请这位大哥代为通传,菲菲求见太子殿下。”
她刻意放软了语气,眼尾因急切微微泛红。
话音刚落,殿内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朱漆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着明黄色常服的男子缓步走出。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领口袖缘绣着暗金龙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林菲菲只觉呼吸一滞。
眼前人眉如墨画,眼若寒星,鼻梁高挺如琢玉,唇线分明带着几分天然的疏离。
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如潭,眼角微微上挑,竟与皇后娘娘有七分相似,却比娘娘更多了几分迫人的英气。
这般风姿,说是“不是潘安,胜过潘安”,竟是半点不夸张。
霍砚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也怔了怔。
眼前女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碧色衣裙,荆钗布裙难掩清丽,尤其那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带着几分懵懂的惊艳。
难怪他下朝到凤栖宫陪皇后,他的母后总说,他的这位表妹,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可转念一想,几日前正是表妹的“新婚夜”——那场被他视为奇耻大辱的新婚夜晚,他被困在喜房中,她对他的狠心绝情,故意见死不救。
心口骤然对她泛起一阵狠戾,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凌悸见两人这般对视,只觉得心头火起,忍不住出声:“表小姐,你、你身为女子,怎能对男子如此目不转睛?
前两日还在宰相府与二公子形影不离,今日就来太子府攀附,这不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是什么?”
“朝三暮四?”林菲菲愕然抬头,脸颊瞬间涨红,这人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见异思迁?”霍砚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缓缓踱步上前,明黄的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龙涎香。
凌悸在一旁,梗着脖子点头,手指无意识指向宰相府的方向:“属下亲眼所见!那日在喜房内,表小姐与墨二公子打情骂俏,属下出手时,墨二公子还替她挡了一箭!”
“我是……”林菲菲急着想解释,那日不过是墨北淮替她解围,怎么就成了打情骂俏?
可话未说完,就被她面前的霍砚辞打断。“本太子是不是比他生得好,让你动了别的心思?”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眼底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
林菲菲碍于他的距离太近,又被他莫名其妙的质问,惹出几分厌恶,索性也懒得解释,
直接摊开手掌:“人参。”她掌心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此刻正对着霍砚辞,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我只要人参。”
凌悸在一旁看得心惊,暗自祈祷:爷可千万别被她的美色迷惑,这人参是太后特意留着给爷补身子的!
霍砚辞微眯起眼,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这女子倒是直白,眼底的急切不似作伪,可她这般模样,又不像是为了攀附权贵,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参给我,我立马就走。”林菲菲补充道,心里暗自嘀咕,多待一刻都觉得这太子府的空气让人窒息。
“那可是千年老参,你当是路边的野草,说给就能给?”凌悸忍不住嗤笑,这表小姐怕不是脑子不清醒。
林菲菲咬了咬唇,凌悸说得有道理。她总不能真像个强盗似的硬抢,那样别说拿不到人参,怕是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墨北淮还在等着救命呢……
不如,试试打感情牌?
她悄悄抬眼,见霍砚辞仍在打量自己,索性垂下眼睑,声音放得又软又糯:“菲菲知道,殿下和这位大哥许是对我有误会,觉得我是想借着皇后姨娘的关系高攀皇室……”
说到这里,她缓缓抬头,眼眶已然泛红,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落,“可菲菲真的没有。我娘临终前再三叮嘱,绝不能拖累皇后姨娘……”
她不管原主过去是不是有过攀附的念头,此刻只想把人参拿到手。
凌悸在一旁看得咋舌,这眼泪说来就来,表小姐这手段也太高明了些!
可霍砚辞却失了神。眼前女子梨花带雨,鼻尖微微泛红,明明是哭诉的模样,却透着一股倔强的韧劲,像极了雨后沾着水珠的玉兰。他竟一时忘了反应。
“表小姐前脚求皇后赐婚,后脚就对我家爷说对皇室地位没兴趣?”凌悸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拆穿,“您当我家爷是傻子吗?”
霍砚辞猛地回过神,背过身去。周身瞬间散发出刺骨的寒意,连廊下的秋花都仿佛被冻得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