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白依旧沉默了一下，“这是，替代的意思？”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家里人已经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去找解决之法，就连之前被抓住的那个神仙给抽成面筋了也说没有办法。
就连他爹句芒从春天的忙碌里抽空回来看他，面色复杂地同意他在家里啃老了。
光荣的从主动啃老变成被动啃老了。
就连嫘祖也说，家里这点基业够渡白吃到仙逝了。
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他再也不用上班了！
要把握这样的机会吗？
“你做梦。”明识说道：“你要是敢递交辞呈，我就立马宰了你。”
渡白：“……”
完了，刚刚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明识：“现在，赶紧，去食堂把晚饭给做了。要是还像刚刚那样又中毒的话，我就录像放到凌霄宝殿的公屏上。”
！！！
渡白看着这个冷漠无情的神仙，“这就是你对待办事处未来接班仙的态度吗？”
明识：“请你不要把代班说得这么高大上，老白。”
渡白：“……”
“快去做饭！”
把渡白赶走之后，麒麟崽才小心翼翼重新踏进办公室，却蹲在门口不愿意再往前一步。
明识看见后，眉毛一挑，“怎么不进来，刚刚吓到你了？”
耀祖下意识摇头，又点头，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跳上办公室。他先是看看自己前面两只小蹄子，才慢吞吞地说：“你今天比上次还凶。”
上次？
明识回忆了一下，上次生气的时候还是耀祖被困在丹穴山的时候，原来今天比那次还要凶吗？
怪不得这群员工的脸色那么不好，自己可是要当仁慈好老板的。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明识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今天吓到你了。下次我会注意。”
麒麟崽勉强接受这个道歉，随后又问：“今天如意仙官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明识：“什么？”
“你不让渡白恢复法术的事情。”
明识失笑片刻，“没有让他不恢复啊，不过是暂时缓一段时间而已。”
麒麟崽没明白，为什么非要缓一段时间？
明识没回答为什么，温热的手在他毛茸茸的的背上和鳞片之间来回抚摸着，在他身上微微发烫。
“耀祖，你……要不要在学校办个住宿？”他突然问道。
“！”
耀祖整只兽都精神起来了，“为什么？我最近很乖啊！随堂作业都是优嘞！”他有些焦躁地看着明识，眼睛里还有一丝惶恐。
为什么啊？他都已经这么乖了，为什么还是要把他送走！
明识看见耀祖像是快哭了一样，赶紧把他抱到怀里，解释道：“不是，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乖。但是我最近要离开一段时间，在学校里会有很多幼崽和你在一起，你就不会孤单了。不是吗？”
耀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明识之前也没有在这种事上骗过他。有些不安地蹭蹭他，“那，我也可以去看看你啊！要是住在学校的话，我就不能出来看你了。”
“不可以，因为你找不到我的。”
“为什么！你就是不想让我来找你！你就是想甩开我！”
耀祖的小蹄子踩在明识的胸口上，没察觉到胸膛一片平静。即将离别的惶恐让他下意识忽略掉这种异常，只是着急地想要这抱着他的神仙给他一个答案。
明识被他踩得一痛，下意识想凶他，结果后者嘴巴一扁，快要哭了。
明识：“……”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麒麟崽哼哼唧唧地把蹄子换下来用脑袋去撞他，一边把明识撞得差点喘不过气，一边闷闷道：“明识，你要离开很久吗？真的会回来吗？”
明识强制忍受着这份爱的冲击，一边道：“是有点久，但我会回来的。”
怀里的崽子慢慢不动了，埋着头也不愿意让他看。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他想把崽子拎起来看看耀祖的脸，崽子却不愿意动。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才又听见耀祖的强忍情绪的声音，“父王他们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也没有回来。”
明识不说话了。
明识不知道耀祖能不能理解，自己要离开后只是短暂的离别和再度重逢，和再也不能见面是不一样的。
但他从小就经历离别，总是被先组长的下属们轮流带着。在他们眼里可能只是让麒麟崽暂时换了一个一个环境而已，对还不能理解太多的崽子来说，可能就变成了不断的抛弃。
这件事，之前墨麒麟他们没有意识到，明识也没有意识到。
对于大麒麟来讲，耀祖是他们对先族长夫妇愧疚的承载体，所以一直宠着，护着，甚至不愿意让他吃到一点苦。
而对于明识而言，已经从最开始捡到的赖皮崽子到后面慢慢用心养着的孩子，这个孩子除了父母双亡以外，和其他顽皮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麒麟崽说出这句话之后，明识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之前他考试没考好时特别不安的举动，还有最早耀祖说要好好学习的时候。
每一次，都是他害怕被抛弃的表现。
而他全部都忽略掉了。
明识一遍遍的安慰他，像之前和渡白说的那样，百年之内一定会回来。可无论怎样苍白的安慰和解释，都比不过一个实际的行动。
“明识，可以不去吗？”麒麟崽的眼泪浸湿了明识胸口的衣领。
可以不去吗？
在天牢的时候，明识也是这样问紫微帝君的。
那张和他一样俊俏的脸转过来和他对视，也很直接的问他，“你觉得你现在是完整的吗？或者说，你的七情六欲里，还有哪些不是靠模仿出来的？”
在玉帝和紫微帝君的注视下，明识自己也不敢肯定。
一张还没盖过章的下凡历劫的通知函递到他面前，紫微帝君循循善诱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天庭的神仙们固然也有七情六欲，但他们活的时间太长，对很多事情也容易看淡。而凡人短暂的寿命很容易让他们陷入对欲望的执念。明识，你考虑一下。”
明识苦笑了一下，“还真的不能不去了。”
从他出现于天地之中，睁开眼睛，不想和紫微帝君化为一体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
即使残缺，那也依旧是一个个体。他不想再次变成其他个体的一部分。
身边的紫微帝君，玉帝，嫦娥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什么样的情绪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可每个神仙表现出来的都不一样。
他从中汲取，找了一个看起来最好的，变成自己的。
时间越来越久，残缺的个体在不断的交际中渐渐为自己一点一点补全，但就靠这点，他就花了很久的时间。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这次下凡投胎的机会是紫微帝君和玉帝特地为他量身定制的，甚至找了阎王商量了很久。这次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他不想错过。
“我知道，一百年很久，但耀祖你想想，一百年之后你就可以让我看见未来的麒麟族长威风凛凛的样子，是不是很让人期待？”明识慢慢哄他。
“可是，你也可以慢慢看着我变厉害呀，不用很快的。”麒麟崽反驳道。
这是明识第一个在其身上体验到真正情绪的对象，在不违背原则的条件下，明识愿意纵着他。
他想了一下，决定换个方式哄，“耀祖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麒麟崽没有立刻答应，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等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渡白一个神仙看家我有点不放心，你在家的这段时间帮忙一起看家好不好？到时候等我回来有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
麒麟崽又低下了头，这意思是离开的计划是板上钉钉了。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约定，一个需要见面执行的约定。
“好。”他听见自己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
等宋君翊他们把赵如意扶回办公室之后，小宋仙官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今天……老板是有点急了。”
这话说得还算委婉了，宋君翊还没见过明识的火气什么时候这么大过，连生气的原因都很奇怪。
刚刚在地上才吐完一口血去去火的赵如意却表示这已经是这家伙的常态了。
“啊？”
楚绛玄和宋君翊同时看向她，眼里全是好奇。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赵如意现在格外喜欢呼吸的感觉，像是身体里的某个老旧的零件上了油一样。
她回忆起刚开始被明识带走的那段时间，脸渐渐黑了下来，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随便回忆的比较好。
但看见前面这两个神仙一副八卦觉醒的样子，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们还记得我和渡白是怎么对待待调节的神仙们的吗？”
宋君翊：“……不听就打。”
正是这样的作风，快速的解决了大部分鸡毛蒜皮的小事，成功的在一定时间内把当日任务全部完成。
就连后来的小宋仙官也难免沾上了这样的恶习，然后就是后来龙龙同事。办事处里庞大的检讨资料库里面也有那么几封冠上了他们的大名。
但这和明识有什么关系呢？
如意仙官为你解答：“就是明识教的。”
“卧槽！”楚绛玄难得讲了一声国粹，像是完全不敢相信明识居然是这种恶性事件的代表。
宋君翊也一样，完全意想不到。
赵如意还记得明识刚把自己从凌霄宝殿赎回来的时候，自己还要死要活地往黄帝那里跑，说当不当神仙无所谓，黄帝死了就行。
谁能想到啊！
这个男的根本就不看你到底是不是女的，一把就扯着她的头发在大街上拖着走！
带回办事处后更是直接拿了个竹条子抽她！一点都不顾女孩子面子的！
一想到这件事，赵如意就咬牙切齿。
直到渡白过来以后，她炼狱般的日子才终于稍稍变得轻松起来。
谁叫他天天迟到早退的。
“那个时候明识，暴躁到抽人都是直接上手的。”哪里像现在，都学会用法力当一个装货了。
赵如意靠在靠椅上，疲惫的阖上眼睛。
见她不愿再说后，宋君翊两个也识趣地从她身边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但宋君翊依旧在想刚刚的事情。
还有刚刚在桌子上看见的，那封已经开封的信件。
那封已经盖了印章的下凡历劫通知函。
……
渡白重新回到食堂后院的时候，热情的大爷大妈们已经帮忙把他的活给干完了，青绿的蘑菇被均匀的切成一片片之后，全部堆在一个大盆上。
见他回来后，还很兴奋地在那里招手，“哟！老白回来啦！”
大爷大妈们像是听见了号令一样，齐齐往他这边看，眼睛瞪大放光明，兴奋得像刚磕上了一样。
“老白回来啦！”
“老白回来啦！”
渡白：“……”这怎么比他刚来食堂报道的时候还要高兴？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首先是刘阿姨：“快跟我说说，那浑身都挂着银子的仙女是你谁啊？”
渡白：“银子？”谁混身挂着银子？
另外一个姓朱的阿姨见他不上道，连忙催促，“别装傻！老张都说了，你们两个一看就知道纠缠得轰轰烈烈的，那仙女都死活不愿意放你走呢！”
“……”他知道说的是谁了。
看着把自己围着里三圈外三圈的大爷大妈们，渡白只能内心感谢张大爷的热心传播，让他这么快就成为食堂阿姨们的话题中心。
渡白僵硬地笑了一下，说道：“就是平常同事关系而已，没你们讲得那么……”他憋了一下，还是没把后面两个字说出口。
太怪异了。
大爷大妈们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吵吵嚷嚷的，说哪有同事之间这么暧昧的，他们之间也是同事，你看他们暧昧吗？
都是差不多的年龄，有些甚至比渡白还有小一点，却因为功德的差异，变得垂垂老矣。
但这都不妨碍他们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渡白可以理解，他沉思了一下，道：“我的祖宗杀了她的祖宗，这样的关系算暧昧吗？”
大爷大妈们：“……”
这暧昧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