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翊有些狐疑地看着李如的肚子，“你这肚子……几个月来了？”
闻言，李如一脸慈爱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应该也就这几天了。”
几乎所有人都像在看勇士一样地看着她。
“这几天？！”渡白也没想到这女子这么勇，“这大雪天的跑出来，你家里人也同意？！”
赵如意默不作声的给了他一脚，渡白一阵痛呼。
“你有……”渡白猝不及防挨了一脚，正想去骂她，却看见李如略显落寞的表情。
渡白：哦豁，说错话了。
“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如温婉地笑了一下，“无事，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今天……也只是想为肚子里的孩子，求一个平安罢了。谁能想到今天还能出这样一个意外。”
其实，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谁都能想到可能会有这样一个意外。
但这话没人敢说，刺激到孕妇就不好了，在场的神仙们都对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功德很珍惜。
楚绛玄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虽说已是二月，但天黑的还是很早，还是尽早送她回去比较好，“这位姑娘，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李如轻轻应了一声，说了句“稍等”，便从随身带来的篮子里掏出几个果子，把供台上已经不新鲜的水果换了下来，燃香跪拜。
在神明的视角下，信徒双目紧闭，虔诚的信愿从胸口渐渐飞出，向上游动，渐渐隐没到已经落灰的神像里。
神像微微亮了一下，又再次沉寂下来。
三霄娘娘们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好像逐渐被焕活过来，像是干涸的河床经历了一场甘霖一样。
可惜，这点雨还是太少了，和整个河床相比，不过杯水车薪。
李如终于从蒲团上起身，对他们笑了一下，“我好了。”
楚绛玄拦住三霄娘娘们想要跟着一起去的举动，温和地笑了一下，“姐姐留步，这点小事我来就可以了，外面风大，姐姐们还是待在殿里吧。”
深知这条龙的属性的同事们：“……”
完全不知道这条龙属性的三霄娘娘一脸感动。天啊，这龙也太贴心了吧！就连她哥哥都没有这么贴心过！
还在忙碌的财神爷赵公明风评被害。
碧霄一脸感动，“小楚仙官，没想到你仙这么好！那就拜托你了！”
楚绛玄第一次被其他神仙喊小楚仙官，感觉还满新鲜的，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没关系的姐姐，能帮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宋君翊默默给旁边的两个同事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们。
两位神仙礼貌婉拒，“谢谢，已经饱了。”
赵如意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决定跟着楚绛玄一起送人。
就留下宋君翊和渡白他们两个在殿里。
待李如的身影消失不见后，三霄娘娘们才打开她刚刚许下的心愿。
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生下。
三霄娘娘们又往门外看去，那里早就没有李如的身影了
回去的路上，赵如意见李如欲言又止的，便主动开口问：“姑娘是有什么事要问吗？”
李如犹豫了一下，“赵姑娘可知道刚刚在庙里的另外三位姑娘是什么人吗？总感觉有点眼熟。”
能不眼熟吗，你要是多看几眼，就会发现那三位姑娘和你刚刚拜的那位神仙长得一模一样。
但同样，凡人几乎永远都不会发现身边的人可能会是曾经跪拜的神明。
在天道的干扰下，人的大脑会自动忽略身边人和神仙之间的可疑关联，唯二会被发现的只有两种情况，孩子七岁之前或者濒临死亡之时。
这也是为什么总有一些小孩子会对着某些空旷的地方大哭大叫，有些在死亡线上徘徊的人总说自己看见了牛头马面或者黑白无常来接自己。
是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们原本禁锢在身躯里的魂魄是不稳定的，被天道判定为非人状态，借着这种时候窥见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赵如意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现在的贵人都时新穿那样的衣服吧。”
一直到把李如送到家中，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于他们而言，这不过只是工作中的一个小插曲。于李如而言，他们也不过只是路上遇见的几个好心人罢了。
……
出来了这么久，三霄娘娘们也已经有些累了，让他们自己随意后，便回到了神像里。
宋君翊和渡白一起坐在山门外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渡白：“你们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在明天才出发。”
宋君翊也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但老板好像很着急让我们下来的样子，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就被赶出来了。”
明识很着急？
渡白有点想象不出来，上次他看见明识情绪激动的样子还是在东海差点以为明识是自愿离婚的时候。
那次算不算是着急？
“那他有透露出什么吗？”
“嗯……担心你们两个吵架算不算？”
“……”渡白表示，“虽然我们两个的确经常吵架，但是应该还没有关系紧张到要立刻把你们喊下来。”
“老板他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渡白断言。
宋君翊轻轻瞥他一眼，“然后呢？放下手上的工作，跑到前线去啃上第一口属于老板的瓜？”
渡白：“……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想知道。”
“想，但是我更不想写检讨，也不想打扫卫生。你写的检讨实在是太多了，我不管怎么写查重率都很高。”
“……”
像是感觉到旁边的神仙有点不高兴了，宋君翊随口安慰道：“别不高兴，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天赋呢？”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闷闷开口，“小宋仙官，你变了。”
宋君翊有些诧异，心想不应该啊，最近一直有好好保养，“哪里变了？”
“和之前一脸单纯乖巧的小宋仙官简直判若两人！”渡白痛心疾首道。
宋君翊无言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这不管是什么面团子，在油锅里呆久了都会变成老油条的吧？”
渡白不想说话了，但宋君翊明显还想再聊聊。
“别装忧郁了，一点都不适合你。刚好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你快给我说说！”
“说什么？”
“说你家和如意姐姐的关系啊！”
今天早上那场面明显不对劲，黄帝被赵如意这么下面子都没有表示一点不高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要不是刚好卡在上班的时候，绝对会有很多神仙愿意停下来吃瓜的。
见证人宋君翊看出赵如意对黄帝的排斥，不敢去问，但不代表不敢问渡白啊！
毕竟整个单位，最热衷于站在吃瓜前线的属实就是他们两个了。
说到这，渡白的表情微微有点不自然，“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不太喜欢我们家吗？”
宋君翊狐疑，“有那么简单？”
“嗯，”渡白眼神飘忽。
宋君翊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对劲。”
渡白：“……”
他有些头疼道：“你就非要问我吗？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神仙知道这个八卦！”
宋君翊：“但你的消息一定是最可靠的。”
“……”
渡白是真的有点想念之前默默干活从不旁敲侧听的新人小宋了，遥想当初要不是自己总是拽着她一起吃瓜，小宋仙官哪里会去关注八卦的？
到底是谁把小宋仙官带坏的？
此时此刻，渡白很想给自己点一根烟沧桑一下，却被宋君翊着急地晃了一下胳膊。
渡白叹口气，先是问道：“你知道赵如意一族的祖先是谁吗？”
宋君翊一愣，这道题她考试的时候好像考过，“我记得，是蚩尤？等等……”
她忽然想起来，在上古时代的大战中，蚩尤正是死于黄帝与炎帝的联手之中，蚩尤死后，黄帝又战胜了炎帝，一统天下。
渡白：“对，蚩尤死后，他的部下一部分归降于黄帝，另外一部分则四处逃窜。赵如意的族人们就属于那一部分。”
说到这里，渡白迟疑了一下，“那些残留的部下在逃窜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概在一年前，作为蚩尤后裔的赵如意忽然飞升天庭，连玉帝都没有觐见，就直接过来扬言要砍了我曾祖父。”
“难怪你们两个整天看对方不顺眼。”原来是世仇啊，这没互相捅对方一刀都算是善良了。
宋君翊掩下心中的震惊，“然后呢？”
“什么然后？这就是我们家和她恩怨啊。”
宋君翊道：“黄帝在天庭的地位不容小觑，赵如意一个刚飞升上来没有背景的神仙，即使有蚩尤曾经的旧部求情，也很难脱罪。”
她话没说完，但未尽的意思很简单，她是怎么逃脱罪罚的。
谁知渡白诧异道：“她又没有脱罪！”
“啊？”
渡白说：“你以为她是怎么进办事处的？她就是过来劳改的啊！”
宋君翊：“……”不是，竟然只有我一个是真二八经考进来的吗？
渡白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脸怜悯地看着她，“全单位真的只有你一个是堂堂正正考进来的。”
宋君翊第一次觉得，“堂堂正正”也是个讽刺了。
她表情难掩挣扎，“那老板呢？”
渡白的眼神更怜悯了，甚至还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直到现在，我爹和祖父都不愿意告诉我他是谁。”
宋君翊彻底无话可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这单位里面，三个关系户一个劳改犯。她都有点怀疑单位之所以把她招进来是为了改善一下单位的风气，不然她怎么足足考了两百年才上岸呢？
小宋贤官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闲聊间，赵如意和楚绛玄也顺着山路慢慢回来了，这里到底是凡间，这么短的距离要是直接飞过来的话，很容易被凡人看见，到时候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就说不清了。
赵如意老远就看见他们两个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但依照之前在办公室两个神仙经常靠在一起聊八卦的前科，估计差不多。
如意仙官想的还是太少了，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八卦自己。
“再聊什么？”赵如意也就随口一问。
渡白先是看了一眼赵如意，然后随口胡掐道：“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如意：“有结果了吗？”
“完全没有。”
“……”
但不管怎样，还是得去厕神紫姑那里一趟，跟人家讲讲事情的结果。
神仙们一致同意。
重新回到热闹的街市后，因为茅房不好占太多人阻碍真正有需求的人，最后还是决定让渡白和赵如意两个过去。
渡白仙官表示很不满意，“这么又是我和你一起？就不能让我和小宋仙官或者龙龙吗？”
事实上，小宋仙官和龙龙并不想去，但是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也不好回绝。
幸好，赵如意一记冷眼直接飞过去，“你以为我很想和你一起上厕所吗？是谁和紫姑说帮她问问的？还不是我们两个，现在事情没办成，难道不也是我们两个去和她解释吗？”
这话说的有道理，渡白没法反驳，只是冷哼了一声表示对她的不满。
看着他们两个相依一起去上厕所的背影，小宋仙官和龙龙不约而同地送松了一口气。
不用去厕所和别人聊天真是太好了。
虽然离元宵节还有好几天，但街上已经零零散散的卖起了各种元宵和花灯了。
宋君翊和楚绛玄都是第一次逛凡间的街市，对这些都好奇的很，正想各自买一碗来尝尝，结果都发现身上没带凡人用的钱币。
他们同时看了一眼对方，问道：“你带钱了吗？”
“……”
看来都没有呢。
一刻钟后，两位仙官心满意足地从财神庙里出来，豪迈的到糖水铺点了一大碗元宵，一脸享受。
大块朵硕之际，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道士停在她面前，“姑娘，我见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