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不是作假,不是表演。
而是真实得令人心疼的委屈。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他向来信守承诺。
尤其对婚约这种事,从不儿戏。
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可她竟怀疑他是在哄骗她?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是!”
他往前迈了一步,身影瞬间压过来。
“我沈庭樾说过的话,从不算数。”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却不愿退让半分,干脆改口道:“我沈庭樾说过的话,从不反悔!婚约我认了!”
话音刚落,他又补了一句。
“我现在就回军区,去交结婚申请。”
说完,转身就走。
林嘉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轻一跳,手指微微蜷缩,心头泛起一阵慌乱。
这人行动也太快了!
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反应的准备。
犹豫、反驳、迟疑,甚至是冷漠的对峙。
可唯独没料到他会这样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她算准了他的责任心。
她也算准了他的原则。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果决,说走就走。
“等等!沈同志!”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脚已经下意识地跨了出去,身体本能地向前倾,伸手想去拦住他的手臂。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意外发生了。
没想到她刚才坐着的那把旧木椅,边缘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缝。
而她的裙子边缘恰好被那道锋利的木刺给卡住了。
布料被牢牢勾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股大力猛地一扯。
刹那间,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林嘉反应极快,眼见着自己就要摔出去,立刻伸出手。
她的指尖刚触到桌角,便用力一抵,想借力稳住身形。
同时,腰腹猛地一绷,身子拼命往后仰,努力避免脸直接磕在地面上。
可地面太近,时间太短。
她的动作虽快,却仍来不及完全化解这股冲势。
尽管她尽力调整,但还是没完全撑住。
整个人依旧不受控制地往那粗糙的泥地倒下去。
糟了!
这下真的要摔了!
膝盖、手肘、甚至脸,恐怕都得狠狠磕在地上。
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蛋了。
就在她闭眼等待疼痛降临的瞬间。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突然从侧面横过来,稳稳地搂住了她的腰。
那力道果断而精准,像是早有预判,又像是出于本能。
下一秒,她整个人跌进了怀里。
将她牢牢护住,没让她再向前哪怕一寸。
鼻尖一下子撞上一股清爽的皂香味。
干净、温和,带着阳光晒过的气息,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
可除此之外,还混着一点……
属于男人特有的、浓烈的气息。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胸口传来的心跳。
可细听之下,那节奏……
似乎比平常快了一点,紊乱了一丝。
沈庭樾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
而此刻,他手臂下传来的触感却出乎意料地柔软纤细。
“没事吧?”
头上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
林嘉很快回神,脸颊微微发烫,急忙借着他的手臂轻轻站稳。
双脚重新踩实地面。
她稍稍后退半步,拉开一点距离,脸上浮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她低头一看。
原来是她的裙子边缘被椅子腿上的那道裂缝死死夹住了一角。
布料被撕开了一道小口,正牢牢卡在那根突出的木刺上,动弹不得。
“……”
她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地方,真是够原始的。
四周空荡破旧,屋檐歪斜,墙皮剥落。
连最基本的家具都简陋得不像样。
所谓的“椅子”,就是个砍下来的树桩。
边缘歪歪扭扭,木质粗粝,表面坑坑洼洼。
西北太干了,常年缺水,风沙不断。
木头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水分一跑,自然就裂开了。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布料从那粗糙的缝里一点一点拨出来,
“没事了。”
她缓缓站直身子,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抬头看向沈庭樾。
沈庭樾早就看到了那破椅子。
也注意到了她蹲下时伸出的那只手。
那只手静静地撑在膝盖旁。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干净得没有一丝污迹。
皮肤白嫩细腻,透着微微的粉。
一看就是常年保养得当,从未真正接触过粗活重活的象征。
指腹光滑,掌心柔软。
连一丝茧子都没有,更别说伤痕。
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好好保护着长大的。
可如果她嫁给他……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却在脑海里猛地炸开。
烈日高悬,黄土翻滚,林嘉穿着粗布衣裳,跟着他一步步走在干裂的田埂上。
她手握锄头,动作生涩,锄头把磨得手心火辣辣地疼。
很快起了水泡,又破了,渗出血丝。
阳光毒辣,晒得她脸颊通红。
那双原本柔嫩白皙的手,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慢慢变了模样。
变得粗糙、干裂,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痕。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沈庭樾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她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生活里,不该在泥地里奔波,不该为柴米油盐发愁,
更不该为了省下一分钱,而忍着痛穿一双磨脚的旧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心头猛地一怔,呼吸微滞,像是被自己刚才的念头吓到。
怎么会想这么远?
“这椅子坏了,午饭后我再砍个树桩回来,换个新的。”
林嘉点点头,眼神依旧落在那个破旧的树桩上。
忽然反应过来:砍树桩?现做?
沈庭樾还会这个?
“我能跟你去吗?”
她歪了歪头,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砍树桩做椅子,我可从来没见过。”
沈庭樾沉默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喉咙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风从门缝吹进来,卷起一角衣摆,
屋里的光影轻轻晃动。
林嘉嘴角悄悄扬起,眉眼弯弯。
她轻轻咬了下下唇,慢悠悠地补充道:“对了,报告的事不急,不是说等你爸爸回来再商量吗?咱们也别太心急,顺其自然就好。”
“嗯。”
沈庭樾应了一声,声音低低的。
就在这时,厨房的布帘被“哗啦”一声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