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没吭声,他还没想好找个什么借口,但明令宜的动作很快,直接解开了他胸口的纱布。
李昀这一次没再让明令宜胡闹,当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凉意的时候,李昀就已经抬手,直接捂住了明令宜的眼睛,不让她多看半点。
明令宜:“李昀,你给我松手!”
李昀:“不松,你看我你还有理了?”
明令宜:“……”
她感觉到自己耳朵有些发烫,不是羞的,是被气的。
在刚才解开了纱布的那瞬间,明令宜就明显感觉到鼻翼间传来的血腥味更重了些。
她伸手将李昀的手指头一根一根从自己的眼睛上扒开,再低头时,发现李昀的手脚动作很快,竟然都已经单手重新将胸口的伤痕遮盖得七七八八。
但即便是这样,明令宜也看见了那些纱布上的血迹。
还有没有被李昀掩藏太好的在周围的伤痕。
她的目光微微一顿。
在李昀的胸口处,伤痕众多。
就这么一瞥,明令宜也能看出来有不少旧伤,还有新伤交叠在一起。
明令宜很清楚,在五年前,李昀身上没有这么多伤痕,尤其是在胸口的地方。
是什么人能让他在这几年时间里,都不断受伤?
明令宜想不出来。
想到之前李昀借口这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伤口,明令宜不由沉默了好一阵儿。
她挪开了自己的视线,知道即便自己怎么问,李昀恐怕也不会开口。
她趁着李昀不注意的时候,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我听花朝说,你平日里时常忘了用膳?若是不想死,那就好好吃饭,也不要让一个五岁的稚童来替你担心。”明令宜说。
李昀感觉到手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看着此刻明令宜的神情,他也没有再去试探。
一日三餐都无人可分享,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吃饭是这么食不知味。
宫中的厨子的手艺好坏,于他而言,都无所谓,反正时好时坏,都如同嚼蜡。
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若是没觉察到饿意,他也懒得传膳。
宫人没一个人敢来劝说,即便是有,他也不会当回事儿。
但现在明令宜说这话,李昀却听进了耳朵里。
“我知道了。”他说。
明令宜刚准备松一口气,结果没想到李昀的后半句话落下来。
“但我一个人吃饭,没胃口。”李昀说。
明令宜抬头盯着跟前人的眼睛,带着几分明显的审视。
李昀也不觉得心虚,一点都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就这么安静任由她看着。
最终还是李昀的脸皮更甚一筹。
明令宜冷笑两声,“你想要谁陪你吃饭,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天下,想要陪着皇上吃饭的人,只多不少。”
“但我只想跟你一起吃饭。”
“宫中御厨的手艺远不及你。”
李昀飞快说道。
明令宜被气笑,“我难道是你家的厨子?”
御厨都满足不了他,她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李昀:“你是我妻子。”
明令宜:“……”
“你都给李砚做了很多,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李昀说。
反正都有了一次示弱,之后的话,似乎都变得流畅了很多。
至于羞耻情绪什么的,哪里有能留得住明令宜来得重要?
明令宜真是被气笑,她怎么从前不知道李昀竟然是这么个无赖?
“你能跟花朝一样吗?”明令宜没好气说。
李昀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跟李砚在明令宜心里压根就比不了。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忍不住生出嫉妒的情绪,对自己亲儿子的嫉妒。
从前明令宜亲手的糕点和饭菜,都是为了自己,可如今,自己却没份儿,想吃的时候,甚至只能靠“欺负”自己儿子。
李昀捂着胸口,似乎觉得很难受。
事实上,李昀现在的感受的确也不怎么好。
太医说让他这段时间切勿情绪起伏过大,不然伤及心脉,调养许久都难以恢复如初。
但在面对明令宜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落进明令宜的耳中。
明令宜:“……”
她有点怀疑李昀这是在故意碰瓷,但是李昀这种虚弱的样子,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明令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只此一次。”她说。
她是看在小团子的面子上,这才愿意妥协一二。不然,李昀这身子骨一日不好,李砚岂不是要多担心一日?
她总不能坐视不理。
李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好。”说完这话后,李昀就喊了声“来人”,刘也等人出现在门口。
“带皇后去小厨房。”李昀说。
他这里有一处专门为了明令宜准备的小厨房,当初李昀不想让明令宜在庖厨中忙碌,但明令宜很喜欢自己亲手做些东西。李昀不想拘着她,便让人特意在太极宫和坤宁宫两处都修了小厨房,只供明令宜一人使用。
不过,这五年时间里,不论是这两边的哪一处厨房,都落了锁,平日里无人敢进出。
今日,小厨房的大门终于被打开,迎来了它从前的主人。
明令宜刚才走到小厨房门口,就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还没开口,倒是羽衣和烟霞已经红了眼睛。
“小姐!”
羽衣还好一点,毕竟在之前,她就已经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见过了明令宜。
烟霞却是这么多年来,才看见明令宜那张熟悉的脸。
虽然跟记忆中自家小姐相比,这张脸看起来要年轻稚嫩很多,但那双眼睛无比熟悉,烟霞想认错都难。
刘也是亲自送皇后娘娘来小厨房的,他在听见现如今东宫里的两位管事姑姑对皇后的称呼时,脸上的神色都僵硬了一瞬。
但碍于羽衣和烟霞都是皇后的人,还轮不到他这个太监总管说什么,刘也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笑呵呵道:“从前羽衣和烟霞姑娘都是娘娘的人,皇上也考虑到娘娘用自己的人可能顺手,这才特意叮嘱奴婢将两位掌事姑姑唤了来。”
明令宜:“麻烦了。”
刘也不敢居功,“都是皇上替娘娘考虑周全,奴婢就只是个办事的。”
刘也说完这话后,大约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是碍眼,很快福身退了下去。
等到刘也一离开,烟霞和羽衣两人就“扑通”两声,直接跪在了明令宜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