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声音压抑着情绪,十分的低哑:“在你眼里,我和他……是一样的吗?”
顾意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王爷与端王同出一脉,有何本质区别?你们皇室中人,不都将人当作掌中玩物,容不得半分违逆。”
他几乎是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若真想用那种手段,何必把自己逼到日日对着一块牌位?”
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抬起脸,直面供桌上那块冰冷漆黑的牌位。
“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他灼热呼吸喷在她耳际,带着沉浸了许久的痛楚,“曾经的我有多无能,什么也守不住。”
“活着的时候我得不到,死了我也要你的牌位陪着我!如今你活生生站在这里,你以为……我还会做什么?”
顾意被他骤然爆发的情绪慑住,一时失语。
手腕被攥得生疼,却清晰感知到他压抑不住的战栗。
那不是愤怒,而是……恐惧。恐惧被她如此轻率地归为端王一类,恐惧自己在她心中真的如此不堪。
看着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脆弱,她心脏莫名一紧。方才那句气话,确实过分了。
她不能将对端王的憎恶,转加于他。
“……抱歉。”半晌,她偏过头,声音低了下去,“是我失言。”
可他不需要道歉。他只是怕,怕极了她将他推远。
他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死死禁锢在冰冷的雕花供桌与自己滚烫的胸膛之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如同濒临失控的困兽,眼神却脆弱得一触即碎。
“告诉我,顾意,”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供利用的盟友?一个暂时栖身的庇护所?还是……一个比端王稍微讲究些手段的疯子?”
话音未落,他却像害怕听到答案,猛地封住她的唇。
顾意僵在原地,大脑空白。
供桌上,曾属于她的灵位在长明灯昏暗的光下静静立着,仿佛无声凝视着这场发生于阴阳交界处的纠葛。
他的吻从最初的凶狠逐渐放缓,变得小心而试探,最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次,顾意没有推开。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额头抵在他胸膛前,听见其中传来剧烈而急促的心跳——
和她的一样混乱。
祭奠者与被祭奠者,此刻竟在祠堂深处相拥。
“我不会对你用那种脏东西。”他声音低哑,带着胸膛微微的震荡,如同立誓,又如同自诫。
他低低喘息,如同负伤的兽:“别挑战我的底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顾意清晰感知到他平静表象下的惊涛骇浪。她毫不怀疑,眼前这人逼疯了,真会将她一并拖入深渊。
“我方才不是说了,我暂时没想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走到哪里去?”
看似顺从,实则捉摸不透。
他眯起眼,审视着她:“你最好是真的这么想。”
“不然呢?”顾意眼尾轻挑,漾开一抹极淡的笑,“王爷是希望我哭闹不休,还是宁死不从?那样……王爷就有理由把我锁起来了,是吗?”
她的话像带着小钩子,轻轻巧巧地反将了他一军。
楚望钧喉结滚动了一下。
若是床帷之间,偶尔用上些这样的手段,似乎……也别有一番意趣。
有些念头,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牙尖嘴利。”他最终只低哼一声,将她搂得更紧,指腹安抚似的轻拍她脊背,“安分些。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顾意没有挣脱。
祠堂内一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静。
长明灯的光芒依旧摇曳,将两人依偎,或者说,楚望钧单方面圈住她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出长长的、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良久,顾意轻轻一动:“所以,现在能松开了吗?不知情的,还以为王爷您在……”
某种不容忽视的触感,隔着彼此单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那本该蛰伏的玩意儿,醒了。
她的视线微微向下一扫,无语的停顿一瞬,才缓缓吐出后三个字:“……耍流氓。”
楚望钧:“……”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噎住,方才沉重紧绷的气氛顿时泄了气。
顾意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语气软中带硬:“我讨厌连自己脾气都控制不住的人,王爷可别逼得太紧。毕竟,我现在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若是把我逼急了……”
她抬眼看他,目光清亮而锐利,“王爷恐怕就只能继续对着牌位疯了。”
楚望钧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虽然暂时不会走,但若逼得急了,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他垂下头,格外温驯,声音几乎贴着她发顶传来:“别走……我会听话的。”
顾意轻轻咽了一下口水,突然有些不习惯。
“那些金条,我把攒了半辈子的钱都埋给你了,”良久,楚望钧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笑,“……你要挖吗?”
顾意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回了两个字:
“……俗气。”
——她回头要和右青一起,偷偷去挖。
楚望钧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低低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将她搂得更紧,珍重得像找回失而复得的宝物。
“那下次,”他从善如流,语气里恢复了几分她熟悉的恶劣与玩味,“烧点雅致的。顾大人喜欢什么?名家字画?孤本典籍?还是……别的什么?”
顾意静了一瞬,眼底方才那点恍惚的温存骤然冷却。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端王的人头。”
楚望钧脸上的笑意倏地凝住。
她抬起眼,一字一句道,“我只要端王的命。你是他的皇叔,当真不会拦我?”
他沉默地凝视她片刻,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向前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声音低而重:“我只会帮你。”
“你要杀他,我就给你递刀。”
他说得毫无迟疑,仿佛她索要的并非当朝亲王的性命,而是一件寻常物件,“我的权柄、我的暗卫、我的一切,皆归你驱使,皆为你所用。”
“条件呢?”顾意直视着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摄政王殿下,想要什么?”
楚望钧喉结微动,压抑着心底翻腾的渴望,无比虔诚道:“我要你,做我的王妃,以顾意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