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
她猛地向旁边挪开一步,拉开距离让空气涌入这令人心慌的侵略性氛围,脸颊却依旧发烫的惊人。
“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她声音发紧,微有些语无伦次。
楚望钧并未逼近,甚至语气堪称平淡,“无妨,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抹黑了人无数次的顾意:“……”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顾意几乎是慌乱地寻了个话头,僵硬又迅速的转移了话题,“不、不知道,银楼那边……情况如何了……”
“银楼,”楚望钧看着她,忽然道:“现在,夫人是否该告诉本王,那位能让你不惜代价也要救的‘线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关于此事,顾意心中早已备好说辞。如今由他亲口问出,反倒省去她刻意提起显得更加刻意的嫌疑。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刻意用属于“姜云湄”那种憎恶端王的语气,低声道:“不过是个……同我一样,恨透了端王的普通人罢了,我们意外认识以后,便一直惺惺相惜。”
说完,她顿了顿,继续道,“王爷有王爷的雷霆手段,我们这些小人物,自然有我们小人物的门道。”
楚望钧眉梢微挑,看着她这副全副戒备的模样,缓缓道:“看来,倒是我小瞧夫人了,暗中居然做了这么许多针对端王的事情。”
像是对这些“小人物”的事情不感兴趣,他语气平静得近乎淡漠,既无疑问,也无深究,只轻飘飘落下一句:“……那就希望你费尽心思救回来惺惺相惜的人,最好真的值得。”
顾意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想来,楚望钧大约是并未将她这种“小打小闹”真正放在眼里。
轻敌……可是兵家大忌呢。
“等着吧,”楚望钧的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权威,“陆培风办事,鲜少失手。”
他目光掠过她,复又补充:“就在此处等。哪儿也别去。”
“我明白了。”顾意目光投向窗外。
她心中了然,楚望钧不说,她也有克制在。
一个人独自贸然前去非但于事无补,顶着“姜云湄”这张脸,更可能徒增变数,成为累赘。
楚望钧已转身回到书案之后,重新执起一份公文,目光低垂,仿佛试图借公务压下某些未曾平息的情动,也给予她一方喘息的空间。
书房内再度被寂静笼罩。
与之前的“冰河期”不同。
此时的静谧却并不令人窒息,反而流淌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两人共处一室,各自固守一隅,互不干扰,却又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有的人看似专注于手中公文,但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眼底。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历经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书房外廊下,终于传来一阵被刻意压低了的、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是陆培风的声音。
顾意随着声音猛地转身。
楚望钧将那份始终未翻过一页的公文搁在一旁:“进来。”
陆培风推门而入,步履带风,却目不斜视,行礼后,径直禀报道:“禀王爷,京兆尹已控制银楼内。我们的人潜入,伺机搜查完毕。”
顾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住陆培风,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急切与担忧。
楚望钧抬眸,问出了那个她不敢轻易出口的问题:“人呢?可有找到今日困在里面的人?”
陆培风面色一凝,垂首,沉声回答道:“回王爷,属下暗中带人已将银楼内外彻底搜查,并未……发现目标踪迹。”
“——怎么会?!”顾意一时失声,声音因受惊微微变调,“银楼结构复杂,是不是有密室暗道未被发现?”
楚望钧重复问道:“仔细搜过了?”
“能查之处,均已彻查了。”陆培风语气肯定,却透着一丝凝重,“银楼内确有几处密室与一条暗道入口,但多数早已废弃,或被人从内部彻底封死。唯有其中一条暗道,出口通向三条街外的废弃河渠,渠内……发现零星血迹,但并未找到任何人。”
没找到人……
顾意身形晃了晃。
那如今右青是生是死?为什么会没找到?
楚望钧伸手扶住她的手臂,看向陆培风:“除此以外,还有何发现?京兆尹那边什么定论?”
“按王爷的吩咐,让京兆尹以搜查北狄细作、扰乱坊市秩序为由,暂行查封了银楼,带走了几名主事问话。”
陆培风语速平稳,一字一句清晰回应到,“但银楼那边没有什么漏洞,若无实证,最多羁押数日,罚金了事。我们的人趁乱在里细查,一无所获,端王府那头至今也风平浪静,恐关键人或物早已转移至更隐秘之处。”
“先继续找人。”楚望钧对陆培风下令,“扩大搜索范围,以银楼为中心,尤其是污水河渠下游沿岸,给本王仔细地搜!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遵命!”陆培风躬身领命,迅速退了出去。
一时间,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气氛却与之前微妙的平衡截然不同,只剩下凝重与压抑。
顾意脑中混沌,心底担忧更甚。
楚望钧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空洞失焦的眼。
沉默片刻,他带着一种笨拙却真实的声音劝慰:“没有消息,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消息。既然有密道,说明他们有机会逃脱。”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细微的稻草,试图拉住不断下坠的她。
“多谢王爷……”她哑声回应。
不管结果如何,他确已尽力。
楚望钧抬起手,似乎想落在她肩头给予些许安慰,但最终只是悬停片刻,又缓缓收回:“你先回去歇着。一有消息,我立刻让人告知你。”
顾意木然点头,此刻她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门口走去。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极短促的鸟鸣,并不明显。
顾意耳朵微动,猛地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