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看着右青那副仿佛要上战场般的凝重表情,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倒也不必如此悲壮。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维持着冷静自持的模样,颔首道:“好。此事务必谨慎。”
“是!”右青领命,转身便要匆匆离去安排。
“等等。”顾意又叫住她,想起另一件要紧事,“银楼那边,可有新动静?”
右青脚步一顿,神色恢复严肃:“正要禀报。我们的人发现,端王的一名心腹幕僚,今日午后秘密去了一趟银楼,逗留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行迹颇为可疑。但防守颇严,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没探出更多。”
顾意眸光一凛:“继续盯紧。安全为上。”
“属下明白!”
右青匆匆离去。
暗室内重归寂静。顾意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指尖下意识地又抚过自己的唇瓣,下一刻,又猛地攥紧了手指。
-
经过“砸钱开路、效率至上”,右青隔日便安排好了一切。
“公子,到了。”
车帘掀开,顾意躬身而出。一张金面具遮去了容颜,一身男装锦袍,乌发以一根金簪束起,不过因身形清瘦,浑身透出一种清贵的少年气。
她“唰”地展扇轻摇,顺手将另一只面具扣在右青脸上。
而后,她微微仰头,看向头顶招牌——
‘梦回故里’,名字倒有意思。
踏入楼内,并无想象中的靡靡之音或浓腻香气,倒是一股清雅的雪松香弥漫在空气中。
右青早已打点好一切,护着她避开前厅,径直入了二楼更为隐秘的雅间。
很快,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顾意好整以暇地斜倚在铺着雪白狐皮的紫檀木软榻上,一柄洒金折扇闲闲搭在膝上。
右青侍立一旁,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叩门后,雅间门被无声推开。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率先步入,他身后,跟着三位风格迥异的年轻男子。
中年男子未语先笑,笑容恰到好处,不谄媚也不疏离:“贵人安好。这三位是阁中目前最得清闲的公子,还望能入贵人法眼。”
那三人立在那里,便如一幅画卷。
左侧一位,身着青色长衫,墨发半束,气质温润,带着几分清雅书卷气。
中间一位,墨色窄袖劲装,长发高束,显出宽肩窄腰的精悍身形,眼神桀骜,如同未曾驯服的鹰隼,引人征服。
最后一位,绯色宽袍松松垮垮,墨发随意披散,容颜昳丽近乎妖异,眼波流转间自带钩子。
三人类型截然不同,却无一例外地带着种经过精心淬炼打磨的气质。
顾意目光淡淡扫过,手中折扇轻点了一下管事的方向。
管事立刻会意,微笑着躬身,悄然合上门退下。
那绯衣公子率先轻笑一声,缓步上前,声音酥麻入骨:“不知贵人是想听曲解闷,还是饮酒寻欢?或是……想说说闲话?”他边说,边自然地走上前,执起玉壶,欲为顾意斟酒,指尖“不经意”地便要搭上顾意的手腕。
顾意手腕微转,扇柄已不着痕迹格开了那造次的手,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不急。诸位都有何看家本领,不妨一一使来。若能让本公子……觉得不虚此行,自有厚赏。”
三人闻言皆是微微一怔。来此地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却甚少有人这般如同考核技艺般……正经。
那青衫温润公子闻言,倒是上前一步,笑容和煦:“在下不才,于棋道上浸淫数载,或可陪贵人手谈一局,博君一笑?若是输了……”他眼波微转,含蓄道,“任凭贵人处置便是。”
“可。”顾意扬了扬下巴。
屋内便有现成的白玉棋盘。顾意执白,落子从容。
那青衫男子起初还带着几分闲适与刻意讨好,落子间不忘以温柔眼神传递情愫。
然而,十几手过后,他脸上从容渐渐被凝重取代,额角开始沁出细密汗珠,所有风月心思都被那咄咄逼人的棋势绞得粉碎。
顾意一手持扇轻摇,另一手落子却快、准、狠,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青衫男子已面色发白,投子认输。
青衫男子看向顾意面具的眼神里已只剩下了震惊,哪还有半分暧昧撩拨的心思。
没感觉。顾意微微蹙眉,摆了摆手。
转向那墨衣劲装的男子,扇尖微抬:“你。”
劲装男子抱拳,动作干净利索:“在下会些剑舞,可为贵人一舞助兴,还请贵人品鉴。”
话音未落,腰间长剑已嗡鸣出鞘!
寒光乍起,并非全是观赏取悦,而是充斥着力量感。他的目光始终锁着顾意,未开刃的剑尖几次掠过她衣袂,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之意。
右青的按在了后腰的武器上。
顾意眼神平静,甚至端起了一旁茶盏抿了一口。
剑舞毕,男子收势站稳,气息微喘,墨发微湿,汗水沿着锋利的下颌线滑落,没入微散的衣襟。
他挑眉,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顾意。
顾意沉默片刻,客观评价:“气势尚可,不过招式过于追求视觉效果,下盘不稳,易为人所乘。还需打磨。”
劲装男子那副桀骜冷冽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看向顾意的眼神活像见了鬼:“……?!”
最后,那斜倚着桌的绯衣男子终于动了。他并未像前两人那样展示才艺,而是迈着优雅的步子,径直走到顾意身前。
他这次没有再碰触她,只微微俯身,去拿顾意面前那只抿了一口的茶盏。
这个角度,恰好能让顾意透过他微敞的领口,看到他线条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透粉的胸膛。
绯衣男子就着她喝过的位置饮了一口,抬起那双仿佛氤氲着江南烟雨的含情目,直直望向顾意面具下的眼睛:“棋也弈了,剑也舞了。公子却仍似隔岸观火,冷静得叫奴家……心痒。莫非是……看不上我等庸脂俗粉吗?”
他说罢,身体缓缓前倾,放下茶盏,越发散开的绯色衣领带着某种诱人深入的意味。
顾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