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脸上长麻子的杏眼“小伙子”,自然就是女扮男装,精心易容后的阿香。
眼见目标人物终于出现,她心中一阵狂喜,脸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半分。
她依然低着头,疲惫地继续收拾着摊档,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
“抱歉了这位客官,今儿个的都卖完了,您要是想吃,还请明儿个赶早。”
“没了?”那灰衣人一挑眉毛,用眼神示意漏勺里,那些金黄色的丸子,“那你这些是什么?”
“哦,您说这些啊。”
阿香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憨厚一笑,“这些不卖,这是我自个儿留着当晚饭吃的。”
其实,这剩下的二十几颗菜头丸,正是阿香掺了安神香,专门给他们准备的“大餐”。
这几天,阿香每天都会收摊时,以“自己要吃”的名义,将这些加了料的丸子留下来,带去扔掉。
寻常的客人,听到是摊主自留的口粮,多半不好意思再强求,笑笑也就走了。
可是,对于一个“疑心病已经深入骨髓”的专业刺客来说,同一句话,所表达的含义就完全不同了。
摊主特意“留给自己吃”的东西,在他们眼中,意味着这东西是“最安全”、“最干净”的。
尤其摊主越是不肯卖,越说明这不是一个预设的圈套,他们就会越放心购买。
阿香利用的,正是他们的这份多疑。
她一边说着不卖,一边却故意拿起漏勺,在锅沿上用力地颠了颠,将多余的油甩干,准备将菜头丸装进一个油纸袋里。
这一颠,刚刚因为温度稍降而收敛的香气,再一次被激发出来。
“等等!”那人终于忍不住,一把按住她的手腕,“你这些,我全要了!”
阿香像是被他这行为吓了一跳,手腕一抖,缩了缩。
她脸上还是那副客气又为难的笑容,手上却悄咪咪地将菜头丸,全部倒进了油纸袋里,就要收到身后。
“客官,您就莫再为难我了,我都说了这些不卖的。您瞧,就剩下这么点,您要是买了,我晚上吃啥呀?”
“那是你的事!”那人语气有些不悦,伸手一把抢过阿香手里的袋子,“你再执意不卖,大不了我不给钱就是了,这样你就不算‘卖’了!”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带上几分威胁的意味了。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阿香像是被他的无赖行径气到了,愤愤地跺了跺脚。
“哎!罢了罢了,算我今天倒霉!你要就拿去吧,十个铜板!”
说着,阿香伸长了手,掌心朝上,一副赌气讨债的架势。
灰衣人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十枚铜板,拍在阿香的掌心,提了菜头丸,转头就走。
阿香揉着被拍得生疼的手心,嘴里还在小声地嘟囔着“真是晦气”,眼角却偷偷瞄着,目送那人离开。
那人警惕性极高,刻意在人多的地方绕了几圈,又闪身进了无人的小巷,最后,从一个街角的矮墙,翻了出去。
在他身后,一个黑色的小尾巴,始终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每经过一个拐角,夏雨都会用一种特制的粉末,在墙角或树干上,留下一个细小的标记。
这是他和阿香约定好的信号,是留给她的路标。
灰衣人七拐八绕,最后走进山中,那个废弃多年的旧瓦窑。
瓦窑地处偏僻,周围荒草丛生,平日里除了些野猫野狗,根本无人靠近。
确实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夏雨没有再靠近。
他必须等待,等他们把菜头丸吃下去,等药效发作。
而且,他必须确认,瓦窑里到底有多少人。
夜色渐浓,瓦窑里透出一点昏黄的火光,隐约能听见几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想来,应该是在分着吃那袋菜头丸。
没等多少功夫,里面果然传出乒呤乓啷的推撞声。
就是现在!
他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几个无声的起落,便已闪身到了窗台下。
预想中几人接连倒地的声音,久久没有传来。
“怎,怎么回事……头好晕……”
“这菜头丸……肯定有问题!”
夏雨心中一凛,出问题了?!
这几个人,为什么还醒着?
按理说,阿香“智取生辰纲”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执行起来也很到位。
那么,问题应该是出在安神香本身。
油炸的高温,极有可能破坏了安神香的部分药性!
所以,这些刺客们虽然中招,但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马上就彻底昏睡过去,而只是头重脚轻,尚有一战之力。
不能再等了!
夏雨不再犹豫,身形一矮,从破败的窗户蹿了进去!
瓦窑内,三名刺客正或坐或站,仍在试图保持清醒。
见此行的目标人物夏雨,忽然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三人皆是一惊:
“是你!”
其中一人,无力地抽出腰间的短刀,就要朝夏雨扑来。
然而,一个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的刺客,在一个全盛状态的顶尖刺客面前,与待宰的羔羊无异。
夏雨只是微一侧身,就轻轻松松避开了他的刀锋,同时一个手刀劈落,那人的手腕直接脱臼了。
夏雨顺势一拳,击向那人腹部。
剧痛之下,那人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夏雨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从怀里摸出一条牛筋绳,三两下便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另外两人见状,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是对手,今日若是落在他手里,只怕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同时唇齿微动,准备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自尽。
“想死?门都没有!”
夏雨冷笑一声,左右手同时开弓,扣住两人的脸颊,用力一捏!
两颗黑色的蜡丸,立刻从他们的嘴里,被硬生生挤了出来,滚在地上。
夏雨将他们两个也一并捆住。
就在这时,阿香提着一盏灯笼,循着标记,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阿尘怎么样了?还好吗?”
她焦急的目光,在小小的瓦窑里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里除了一堆稻草,几件东倒西歪的破旧物什,就只有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三名刺客。
没有阿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