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芜,我娘怎么样?”
他见阮芜眉头紧皱,不觉心中一紧,坎坷不安。
阮芜不急着回答,但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递给贺方。
“把这个戴上,你娘得的是赤餍瘟,会传染的。”
“赤餍瘟?”
贺方接过帕子,但并没有戴,只对阮芜说的那个病症有些许疑惑。
他没听过这个病。
“是个传染病,就是你们常说的瘟疫。”
“瘟疫!”
贺方脸色瞬间惨白,他虽未经历过这种病,但以往听人家聊起别的地方染瘟疫的事。
一村染疫,十室九空,尸车过处,连狗都不敢吠。
他攥着帕子的指节瞬间发青。
“我娘很少出门,怎么会染上这种病?”
“阮芜,你是不是看错了?”
阮芜不语,只起身按住他肩膀,把帕子结结实实给他系到耳后。
“我没看错,我师父原先也得过这病。”
阮芜垂眸,教她医术的老师父当年就是染了这病,疫病没得治,想断掉传染源,就得把尸体或是染了病的人拉出去烧掉。
“你师父?”
贺方一下失了方寸,她娘究竟从哪里染上的这病?
“阮芜,你有办法对不对?”
他眼里透出几丝期许,迫切的看向阮芜。
阮芜沉默不答,这病无药可医。
阮芜的沉默像一记闷棍,砸得贺方胸腔发空。
“……连你也没法子?”他声音发颤,脚下踉跄半步,几乎碰翻床边放着的一只空碗。
“贺方,你不用太伤心,人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你娘也是到了命数。不怪你。”
阮芜眨眨眼,一只手轻放在他肩头,试图叫他平复下来。
她师父说过,生老病死是人需要经历的,都是命数,不必强求。她其实不太懂,因为她的寿命很长。
即使这些人都老了,死了,她也还是这个样子。
虽惋惜,但这就是凡人的命数。
“赤餍瘟会传染,只有烧掉得病的人,才能中止传染。贺方...”
“你是说,”贺方肩头一僵,缓缓回头,“让我烧掉我娘?”
“可我娘还活着呢!”
他错开阮芜的手,直起身体,将阮芜方才蒙在他脸上的手帕一把丢了出去。
“我知晓你不是常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怎么会没有办法,你都能让不问山上那片梨林常开不败,怎么会没有救我娘的法子?”
帕子轻飘飘落在脚边,像被踩碎的梨花。
阮芜垂眸,声音低得发苦:
“梨林常开,是妖力幻术。但是赤餍瘟...不一样...”
“它会传染很多很多人,若是不及时根除,河洛镇连同你,都会很危险。”
“可是...”
贺方还想说什么,两个字出声却哽住了。
他眼睛微眨,止住声。
罢了,阮芜本就没有道理帮他。
“你回不问山吧。”
贺方起身,重新给他娘盖好被子,不看阮芜,但却下了逐客令。
阮芜不动,也不出声。
“你回不问山吧。”贺方见她不动,再次重复道。
阮芜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但贺方似乎是在生气。
气她不救他娘,气她让他烧掉他娘。
阮芜嘴唇微动,想了半天才开口道:
“若是你娘死了,你会怎样?”
“会死。”
“我知道了。”
阮芜从下山前带来的匣子中取出一粒药,喂进贺母嘴里。
“这个可以帮你娘续命两日,我会想办法制出治疗你娘的药,两日后,你再来不问山找我。”
阮芜阖上药匣,裙边掠过桌角,不再多言,转身回了不问山。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她到不问山只用了片刻,但却觉心神疲倦。
原本今日下山是想找贺方表明心意,谁知却遇上了这种事。
“阮姑娘!”
清脆的女声叫她回了回神。
阮芜没想到这两人还敢再来不问山。
“阮姑娘,你下山了?”
话眠瞧见阮芜戴着面纱,一身行动像是出了远门。
“你们来做什么?”阮芜轻声。
话眠见她情绪有些低落,想她恐怕是被贺方拒绝了。
但也不好直问,只擦着话的打听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不曾想,阮芜竟也没有打算隐瞒,只将在贺方家的事说了出来。
“疫病!”
话眠想起来了,和香楼小二说的疫病就是这个了。
原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四年前的事。
小二说,疫病是因为贺方制出了药才救了大家。这么说来,贺方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本事了。
“二位下山吧,我还有事要做,不送了。”
她挥挥手,结界一开,起了阵妖风便将二人送下了山。
这是话眠下山最快的一次了。
只是阮芜的妖风让她有些眩晕。
等冷静下来,她才理清了这其中的事。
河洛镇即将爆发疫病,贺方制出药丸救了镇上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她马上就要知道阮芜究竟是怎么死的了。
白笙说,陪织梦者渡过一生,知晓前因后果,便可结束浮生一梦。
两人是被阮芜送到镇口的,这疫病就在镇子里。
虽然现在还没有全面爆发,但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了。
果然,两人才进镇子没多久,就发现镇子里的氛围有些不同于之前。
两街上的药铺子里挤满了人,都是在买什么草药。
话眠随手拦住一位过路的婶子,想问问她这些人怎么都疯了似的抢药材。
“最近天气不太好,镇上好多人在昨夜突发了高烧,这不,今天全来买清热解毒的药。”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药包,又道:
“姑娘,要买药得快点了,不然再过一阵子,连药渣都没有了!”
她话罢,掂着一堆药匆匆往家中赶去。
风洛见状,心觉不妙,不等话眠说什么,便拉着她往风府的方向走。
“这根本就不是普通发热,而是阮芜说的赤餍瘟吧?”
他声音压得很低,只话眠能听得见。
“一定是了。”话眠皱眉,虽然她知道现在经历的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但这一刻,却真实的不像话。
这赤餍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希望不要死太多。
但她还是将这病的厉害之处想的有些简单了。
一路走来,镇上人几乎全掂着药,好似每家每户都有病人。
不过,话眠也发现了件稀罕事。
在这个时候,只有风府的人却还如往常一般。
府上并没有出现病人,好似大家也根本不知晓镇上发生的这些细微变化。
府中来来去去的家丁护院,丫鬟厨子全然不知外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