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洛仰头,喉咙动了动。
他的眠眠不对劲,总说这里是假的,但他不在乎,她喜欢就随她闹,她开心就好。他愿意陪她。
不论真假,他都不在乎。
绕过两条街巷,话眠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棵老槐树,青瓦院子又破又旧,连门都是用一些木板子搭出来的。
这地方比她先前见到的还要破旧,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可看隔壁邻里屋瓦,倒是与她之前见过的并无两样。
难道贺药师家的院子是后来重新修缮过的。
两人在院外徘徊了一会,话眠想敲门打听打听关于贺药师的家中情况,不曾想,人还未到门边,就见有人怀里抱着个草兜子匆匆忙忙朝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娘!娘!我找到药了!”
那人看着还很年轻,只是一身上下却十分狼狈。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穿了多少年,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缝缝补补尽是补丁。
脚上一双深色布鞋应是自己亲手所做,但早已磨出毛边。
他跑的飞快,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与两人擦身而过时,话眠认出那张脸,他就是那个在院里烧纸的男人。
贺药师。
但与她见过的贺药师不同,这人明显要比她见到的那个药师年轻很多。
眉眼间带着几分稚气,却又有股倔强。
话眠恍然大悟,这个梦境应该要比真实的河洛镇还要早很多年。
“娘!我找到给您治病的草药了!”
人还未进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朝屋里的人喊了起来。
“这是我从一个药师那里得来的,他说这能止住您的咳嗽。”
他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脚下不停的往屋里跑。
“贺药师。”话眠低声道。
她有些感概,那店小二说过,贺药师是镇上德高望重的人,可这怎么看都不像。
“眠眠,你认识这人?”
风洛学着话眠的样子伸长了脖子往院里看。
“你带我来就是找他?”他盯着话眠的后脑勺,有些不解,但看她那副认真的神情,便也就顺着她了。
“进去?”风洛拽了拽她的袖子,朝那院里扬了扬下巴。
话眠有些为难,原本是来找阮芜的,但没见到阮芜却碰见了年轻的贺药师。
她还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问。
“两位找谁?”
这贺家的门原本就破,话眠和风洛两人又鬼鬼祟祟的在门前探头探脑,像做贼似的。
正巧就被隔壁出门的大婶瞧了个正着。
大婶一脸鄙夷的打量着二人。
“你们...”她停顿片刻,大声道:“贺方家都穷成这样了,怎么还有人打他家的主意,穿的人模狗样,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来做贼了!”
大婶快速转身,从自家院里拿出一把大扫帚,往门前一立,警惕地看着两人。
话眠心里一紧,这大婶是把他们当成贼了。
“婶子别冲动!”
话眠连连开口:“我们是来找贺药师的!”
“呸!什么贺药师!”她往地上吐了一口,骂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就仗着这脸不做好事是吧!”
她这么一嚷,巷子里靠得近的几户人家全出了院,都愤愤的朝两人看过来。
话眠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解释道:“大家误会了,我们真是来找贺方贺药师的!”
“贺方,贺药师?”那婶子疑惑的看了一眼话眠。
“笑死人了,你说的贺药师,该不会是那个连药都给她娘买不起的贺方吧?”
一个中年汉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是啊,贺方那个穷小子,还当药师,他连自个娘的病都没办法,哪里来的脸当药师?家里穷的叮当响,他又没学过医,怕是连药材都认不全吧!”
“他不是自学的嘛,找了几本破书天天看,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另一个妇人也跟着起哄,语气里满是不屑。
“快别惹人笑了!老实交代,你两人是不是来偷东西的!”
这些人犀利的嘲讽句句灌进耳朵里,话眠听的难受极了。
贺方在邻里眼中原是这个样子吗?
“吱呀——”
在众人的哄吵声中,破院的门被推开了。他们口中那个贺方一脸疲倦的从门内跨了出来。
一出门,就见自家门口围着一群人,他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各位这是作何事?”
“哟,贺药师出来了!”
“喏,这就是你们要找的贺药师。”
众人看到贺方,都纷纷调侃起来,一口一个贺药师叫着。
贺方一脸不解的看着话眠二人,很是不解为什么大家要这么称呼自己。
“二位是找我?”
他偏过头去,将话眠两人上下打量一番,这一男一女绝非普通人家,他们身上穿的,单一件衣服就够他吃一年了。
只是这样的人找他有何事?
贺方局促的拉了拉自己挂满补丁的袖子,“二位莫不是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药师。”
他向后退了几步,用门槛挡住自己破了口的鞋子。
“没找错....”吧。
话眠有些不敢确定了,可这脸却与她在梦境外见到的确实是同一张,只不过,眼下的这脸是年轻的些,也多了很多倦态。
但确实就是同一人。
话眠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好奇,这些年里,贺方到底做了什么,让自己从个众人调侃取笑的穷小子,变成了河洛镇德高望重的贺药师。
难不成这些都是因为阮芜?
话眠清了清嗓子,道:
“没找错,就是你。”
“我?二位找我何事?”
“我...有些事想向你打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话眠压低声音问道。
贺方虽有些疑惑,这两人莫名来找自己,不知是不是有所图谋。
但他又一想,他家穷成这样,谁会对他有所图谋。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两位屋里请。”
邻里又是一阵哄吵,没想到这两人还真是来找贺方的,见人进了院子,大家也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纷纷散开回了自己家中。
贺方家是真的穷。
家中虽有几间屋子,但都是空荡荡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只有一间,里面稍微放进去了几样家具。
但也很简单,只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窗户纸都是补了又补。
他将人请进屋里后,挪出仅有的两把椅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尘土,让给了两人。
“二位坐,家中贫寒,没什么可以招待二位的,请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