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此起彼伏，甚至可以从这些叫声中听出母亲死得有多惨烈。
惊呼，恐惧，甚至还有呕吐声，哭声……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哭呢。
林若扯下遮住自己双眼的手，可对方却在使劲，他语气带着乞求，“别看……”
别看，你会受不住。
为什么现在要同她说这种话，别看什么。
救护车的声音传来，闪光灯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这没有来救援劝阻的人，来的却是救护车。
林若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才是在场的每一个人要看到的结果。
现在她们全都如愿了。
楼太高，一跃而下，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林若有太多的质问，想要说的话哽在喉间，什么也说不出。
身体和灵魂好像分离，脑袋的疼却一次次告知着自己清醒的活着。
但心脏处蔓延来的疼又好似抽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管不上其他地方的疼。
“我要……看看妈妈。”林若浑身都在颤抖，她用尽力气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强忍着情绪，又或者说是还没看到母亲身亡时最后的挣扎。
邬阳皱着眉，将她紧紧抱住，不能给林若看到。
会成为她余生的痛苦。
林若此时虚弱到根本挣扎不出邬阳的禁锢，她的动作逐渐减小。
可片刻后，邬阳感觉到手心一片潮湿，温热的触感，仿佛能灼伤他的心脏。
林若带着哭腔说，“这是最后一面了。”
不管母亲成了什么样，这都已经是最后一面了，再也看不到了。
林若深吸一口气又问，“邬阳，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出决定。”
趁着邬阳片刻的松动，林若转身将他摔在地上，毫不留情，而她也扯开了伤口，弄得满身狼狈。
林若抬头的那一刻，僵在原地，她原以为自己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原以为接受分别不是一件难事。
可终究痛苦还是冲破了理智，眼泪模糊了视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模糊了一切，也算是一种逃避。
林若深吸几口气，想要减轻些许痛苦，可此时此刻，吸入肺腑的空气都泛着血腥味。
这是她亲人的血。
而母亲，再也回不来，扭曲的肢体，骇人的模样，都不该是她母亲该有的模样。
她的妈妈，温柔，爱笑，还坚强。
她爱干净，所以哪怕是今日，她都要穿上最好看的衣裳，白裙子是妈妈的最爱。
此刻已经被血浸染成了红色，这是她给自己最华丽的送葬。
同时也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引起大众的注意，给她最爱的女儿铺平道路。
该还的，她全部已经还清。
所以她的女儿，谁也不亏欠，可以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林若想起了母亲一跃而下时那释然的笑。
这是母亲拼尽最后的力气给出的温柔，她想她家若若，好好活着。
林若双脚发软，直接跪坐在母亲身边，医护人员上前查看，却……已经不再需要上前。
脑子着地，她这是一心求死，不给自己留下一点活的可能。
围观的人被吓哭，要离开的也有，说着悄悄话的，也有。
“她……怎么真跳了啊，我们又不是不信她，干嘛这么极端。”
“好惨，我不想看了，她们……也挺可怜的。”
“我害怕……”
林若听着这些话，再看着那些不断闪烁的闪光灯，记者露出了笑，还有人打着电话催促，“头条来了，对!死了!!”
“快快快，我立马给你们发过去，争第一个发的!”
“哇，我的直播观看人数从来没有这么高过，牛了啊，还有很多人给了打赏!”
她母亲的命，在有些人看来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镜头对准她和母亲，从前说她们恶劣的那些人 大概后来又要说同情她们的话，又或者继续诋毁。
这些她都不在乎了。
她大笑出声，多嘲讽啊，你看看这些虚伪至极的人，多讽刺。
林若握住了母亲的手，甚至不再温暖，她沾染了浑身的血。
转头看向虚伪的人，她说，“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杀人凶手，眼前的这一切，注定会成为你们永远的噩梦。”
“我母亲说她死后可能会去地狱，那我也愿她成为恶鬼，不放过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也不再受人欺凌。”
你说凭什么呢，她的母亲走了，而这些人还活着，还抱着好似同情的虚伪面容看着她，再落下几滴好似悔恨的眼泪。
林若的嗓子之前被敲哑了，现在说话听着骇人，在本就心虚的那些人听来，犹如诅咒。
“你们从不在意真相，接下来的事你们会去继续了解吗，不会，你们只是想打发闲余的时间，站在道德的高处，就好像高人一等，可以随便抨击。”
“你们自诩正义，却做着最龌龊的事，一步步，一点点，将我妈妈逼到这个地步，你们了解过真相吗!”
“受害者为什么永远要被指指点点，为什么不能向加害者讨要个说法，你们不过是欺软怕硬的懦夫。”
“我母亲的死，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罪，今天这一切，你们永远忘不了。”
带着愧疚，带着折磨活下去。
林若用带着血水的手，在教学楼外的墙上留下印记，发下恶毒的誓言，“但愿你们，也有今日。”
林若的伤口全数破裂，额头上流着血，留在脸颊上，看着像鬼。
现场终究被处理好，而林若跟着妈妈离开，林巧兰被白布遮掩，潦草地结束了人生。
一旁的医生觉得她可怜，说哭出来就好了。
林若哭够了，已经流不出眼泪。
现在的这一切就是她的错，她应该早点醒来，早点阻止妈妈。
应该不去想什么重返校园而是一早就带着妈妈离开。
又或者说，她应该在见到邬阳的第一眼就用刀刺入他的心脏，早些结束这一切，让妈妈在这个位面安稳活着。
她做错了，对别人好，就是对自己仁慈。
林若最后的那点天真 早应该抛弃，偏就她不舍得放开，所以出了这么一通的事，还搭上妈妈的命。
如果，死的是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