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白修辰总能将就。
白修辰现在听不得这些话，他固执地说，“你会好的。”
他不想要其他，他只想林若好好活着。
可能临近生命尽头，林若也不再和他争，她比谁都清楚现在的情况。
白修辰只是在做无用功。
这是早就注定的死亡。
得知她生病后，来了不少人，曾经骂她心狠的那些人，现在看着她眼里都带上了同情。
果然人只有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别人才会尽可能地展露温柔。
林若靠在床上蹙眉难受，但随后走进来一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木苦的妈妈。
她看向林若的眼神很温柔，林若喜欢这位太太，因为她从来不会透过她来寻找木苦的身影。
“黑发很适合你。”木妈妈说。
林若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也觉得。”
和木妈妈聊天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她们聊了不少近况，又说了一些趣事，没有带着悲伤，也没有带着同情。
木妈妈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孩，她笑着说，“孩子很可爱。”
林若只是浅笑着不说话。
“木苦也很喜欢孩子。”她笑着在林若面前提起，没有尴尬，也没有别的情绪，她只是提起自己的女儿。
林若笑着说，“听说她还为自己的女儿想好了名字，很好听。”
木妈妈点头说：“不过她不聪明，说不准会跟着孩子一起哭，她就是个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
说完她转头看着林若，“但不管她怎样，我都很想她，我很想念我的女儿。”
思念没法传达，是一种悲伤。
“您别担心，如果到时候我到了底下，我会把你的话带给她，让她知道你的思念，想必她去梦里看你。”林若想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木妈妈微微皱眉，走到林若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脸，带着些许悲伤说，“林若，思念是一件痛苦的事，我体会过，所以不想你也体会一遍，没有哪个母亲会真的放心得下自己的女儿。”
“你的女儿才刚刚出生，你还很年轻，不要这么快给自己下了定论，至少要努力活下去。”
让她好好活下去，木妈妈是第一个这么对她说的人。
她羡慕木苦了。
等她走后，林若一个人看着窗户外想了很久，在想把女儿生出来究竟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
她不想剥夺女儿的人生，但又没办法陪她走接下来的路，一切都交给了未知。
有些心疼。
白修辰颓丧地走进病房，死死地盯着林若，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林若看着这样的他，问了句，“白修辰，你后悔了吗？”
话堵在咽喉，痛苦弥漫全身，如林若所说，他后悔了。
“为什么……决定生下她。”白修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
林若在脑子空白几秒后给出回答，“因为我要你好好活着，这样才叫两不相见。”
你要照顾好孩子，所以不能和我一起走。
白修辰只觉胸口疼到喘不过气，生下孩子不是原谅，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修辰摔下凳子，走到外头，走到露台猛吸着烟，而林若的话一次次的在脑海里回响，像诅咒，抽空他浑身的力气，心口满目疮痍。
林若挣扎着起身，抱起被吓醒的女儿。
看着女儿，眼眶有些湿润，林若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宝宝，妈妈骗他的，妈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是带着爱出生的孩子。”
她用尽全部力气，不是为了报复白修辰，是为了让女儿活着，活着看看这个世界。
林若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让她回家。
她松口气，觉得家比这冷冰冰的医院要好。
白修辰不肯，柳妙芙也不肯，可林若说，“我想最后活得自在些。”
有很多阻拦，但都比不过林若的执拗。
林若出院后，带着一身病去了花店，买上一束花，去了木苦的坟墓。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木苦说。
给她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墓碑，坟墓很干净，还有鲜花，看得出时常有人来看她。
木苦是个被爱包围的孩子。
看着照片上笑得肆意的姑娘，林若感慨道：“你爱他，爱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现在应该还在苦苦等着吧？”
“其实你眼光不差，至少他一直眼里只有你，如果你们能在一起，会很幸福。”
沉默几秒后，林若有些呆滞，又有些不确定地说，“大概我比不了你，又或许我比过了你。”
她也不知道现在的白修辰心究竟偏向了谁。
林若走出墓园，和白修辰拉开了一段距离，她不想让木苦看到白修辰和另一个人站在一起。
若是瞧见，她应该会难过。
一个人不开心就够了。
走了很长一段路，林若身子有些吃不消，喘着气难受，白修辰将她拉上车，手还有些颤抖。
林若平复好长一段时间，身上出了不少冷汗，拿纸巾擦拭，手都在发软。
白修辰转过头，藏起眼底的痛苦，攥着方向盘地手却已青筋浮现。
他在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压下伤感。
林若最近对白修辰温柔了不少，她转过头问，“白修辰，你有后悔认识过我吗？”
白修辰痛苦而哽咽地说，“没有。”
他只后悔曾经那样对待林若。
林若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用我覆盖她在你脑海里的记忆，救赎你，也让我解脱。
我不过是你快溺死时紧紧抓在手中的一块浮木，如今你已经远离了深海，我也完成了使命，是坠入海底，还是逐渐腐朽，都无所谓了。
林若浅浅地笑着，她说，“死后，你和她葬一起吧，毕竟亏欠了她，也算负了她。我呢不信这些，就算真有灵魂，但我也霸占了你这么多年，该还她了。”
“至于我，可以的话，你把我和父母葬在一块，这样我也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
白修辰一脚踩下刹车，他绷紧神经，痛苦绝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留下一身的伤。
他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内心的苦闷，赤红着双眼转过头看向林若，却又只能憋出三个字，“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