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甘打开的药箱里整齐地放着银针、草药罐，还有一本写满药方的笔记本。
韩甘拿出银针，对着光看了看，他回头看着乔安，眼神里的冷漠已经散去几分，“把人带来吧，我看过才知能不能治。”
乔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着给韩甘鞠了好几个躬，“谢谢您韩老爷子，我明天就带他过来。”
韩甘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嘴角轻轻动了动，像是笑了。
“你倒是尽心，那个小伙子对你来说很重要？”
乔安没有一丝犹豫的点了点头，“他是我交过命的战友。”
乔安走了好一会，韩甘都没有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拿起桌上的《黄帝内经》，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刘盟长当年写的一句话：“医者仁心，不分境遇。”
乔安回到研究所后第一时间给陆原去了电话。
“什么？真的？谢谢乔姐姐…谢谢！”
陆原放下电话后，高兴的窜上了楼，第一时间敲响了书房的门。
李君山眉头微蹙，正和大儿子李保华在商议事情，听到敲门声，沉沉说了句：“进来”。
门“吱呀”一声推开，陆原攥着门框，眼睛亮得惊人，一开口声音里带着急促还有几分难掩的激动，“外公、大舅舅，好消息…四哥的眼睛有救了！”
王君山猛地站起身，喉结动了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保华也跟着站起来，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陆原往前迈了两步，语速飞快却字字清晰，“是乔姐姐，乔姐姐去拜访了一位中医泰斗，据说他之前治好过失明的人，虽然那位老先生说要看过四哥的情况再说，但乔姐姐说希望很大。”
王君山的眉头瞬间舒展，紧绷的肩膀垮了些，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硬汉却在这一刻红了眼。
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李建国竟然拒绝了。
“为什么啊四哥？乔姐姐都说了有很大希望，你为什么不去呢？”
“圆圆，你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乔安？”
“我…”陆原红着眼，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她还不是为了四哥。
“你不是不知道她每天有多忙，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一个…废人，浪费时间，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操心。”
李建国的声音平静里带着几分执拗，“我…不会再治了。”
上一刻还狂喜的李君山，闻言瞬间僵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愤怒，“乔安说能治就必须治，你才二十出头，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
李建国却摇了摇头，神情异常的坚定，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盼了。
他听了太多“没希望了”“只能这样了”“无能为力”，每一次医生的话就像把刀一点一点挖去他心中的信念。
他宁愿就这么瞎着，至少心里踏实，不用再抱着个虚无缥缈的盼头，最后让自己，也让全家人跟着白欢喜一场。
“小四，这是最后一次，你就再去这一次行不？”李保华看着父亲失去神采的面容，近乎请求的劝说着李建国。
李建国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身影，李君山从没有这么无力过，也从未如此失望过。
乔安接到陆原的电话时还有些意外，当得知李建国不想继续治眼睛后，她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她还是来到了军区大院，只不过她没有下车。
朔城捏紧了拳头，最后看了乔安一眼，上去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张婶，看到陌生面孔问道：“你是？”
“我是受乔安同志委托，来向李建国同志取回一样东西的。”
“哦…你进来吧。”
李家人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听到动静一起看向了门口。
朔城敬了个军礼，大声道：“首长好，我受乔安同志委托来寻李建国同志。”
听到乔安的名字，李建国心口不受控的跳动起来，还不等他想好要用什么状态去见乔安时，朔城下面的话让他血液都快凝固了。
朔城准确无误的走到李建国面前，又敬了个军礼后道：“李建国同志，乔安同志说她的秒表落在你这里了，她要物归原主，请你立即归还。”
李建国捏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抖，筷子掉在地上的“噼啪”声，他却像没听到似的，就那么直愣愣的坐在那。
李家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李建国，唯有李君山沉沉的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闭上了眼睛。
李建国弯下身子去够地上的筷子，明明已经拿了起来，可却再次掉了下去。
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动，“秒表”两个字像根冰锥，扎得他心口发紧。
离开红旗大队的每一天他都揣着秒表睡，总觉得攥着它，乔安就还在，他们之间的联系就还在。
朔城有些慌乱的后退两步，看着面前红着眼眶的男人他心有不忍。
他敬佩对方是位英雄，再想起乔安交代的那些话，他语气强硬的又重申了一遍，“请李建国同志立即归还。”
陆原不知道什么秒表，但她知道那块秒表对四哥来说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见眼前穿着军装的人一再紧逼，她忍不住站起来大声道：“有话你不会好好说吗？不就是一块秒表，我去找乔姐姐说，乔姐姐才不会为了块表这么逼四哥。”
“陆原，坐下！”
李君山终于睁开眼睛，声音低沉的道：“这是你四哥的私事，不要多嘴。”
“外公～”
李建国好似听不到他人的争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掏走了块什么，冷风直往里面灌。
要还的，他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这是乔安的东西，她有权利收回。
可是若真的给了出去，他是不是连最后一点念想，都留不住了？
“李建国同志——”
听到朔城再一次催促的声音，他慢慢探进内袋，指尖颤巍巍勾出秒表，金属链摩擦着衣襟，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把秒表交给朔城的时候，他猛的侧过头，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