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震惊的站了起来,对方怎么会知道?这笔订单便是赵平也是不清楚的。
“你怎么知道?”
乔安一笑,“当然是猜的,我见过那批瑕疵布的花样纹路,那不像是国人的审美,倒很像A国人裙装常用的蔷薇花。”
张涛的脑子一时乱极了,他想起了外贸科打来的那个电话,如今他也没了旁的办法,要不试一试?
他在办公桌后走来走去,足足十五分钟,他顿住脚看向乔安道:“小同志,你知道这批机器花费了多少钱吗?若是因为你的操作破坏了机器,你知道自己要负什么责任吗?”
“张厂长,先不说我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我没有,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真到了那时,只怕您损失的就不只是购买机器的钱了。”
“……”
韩珍正和组长了解机器的各项知识,就见乔安在几个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她有些激动的挥了挥手,一旁的三组组长急忙把她的手拉了下来。
“你激动个什么劲?你认识厂长啊?”
“厂长?”
“对啊”,她指了指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那位就是咱们厂长,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厂长来车间干什么?”
张涛带着乔安走到车间的角落,那里用防尘布裹着的正是新机器。
“乔技术员,你看看吧。”
乔安鼻尖萦绕着机油和新漆混合的陌生气味,她用力嗅了嗅。
这时副厂长赵平听到消息也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看到乔安站在新机器前,迈过来的步子都急了两分。
“你要干什么?这批机器是从d国进口的宝贝,谁让你动的?”
乔安已经握住防尘布的手松了松,看向一旁的张涛。
“老赵,这位是我花重金请过来的技术顾问,这次来就是修理这批机器的。”
“技术顾问?我听说专家还得半个月过来,她是?”
赵平看向乔安的眼神充满了狐疑,虽说从对方衣着看应该是市里的干部,但这个年纪是不是太年轻了点。
“张厂长,机器您还修不修?我还赶着有任务要办,你们要是信不过我,还是等专家来吧。”
“别——”张涛拦住欲走的乔安,转身一脸着急道:“老赵我实话跟你说,咱们不能干等专家来,这批货是外宾的单子,月底就要交货。
你应该明白,若等着专家来,咱们的货就不可能按时交。”
“啥?这…我的大厂长啊,你嘴是真严啊!”
张涛暗叹口气,是他不想说吗?为了引进机器,赵平看见他转身就走,连理都不理,他跟谁说去。
“咳…我可以修了?”
防尘布被她用力一拉掀开,她也看清了机器上精密的齿轮组,确实是d国产的FA506型织布机,在这个年代算得上顶尖设备。
她围着机器看了一圈,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咦”?
“怎么了?是找出问题了吗?”
看着张涛激动的神情,赵平忍住了想打击对方的话,机修组和市里来的老师傅都没看出有啥问题,一个小丫头就看了一圈就能找出问题来了?
乔安的确发现了问题,但她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
在靠近锭子的位置,她发现有一根传动轴的固定座有些歪斜。
她没有回答张涛的问题,而是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倒出里面的半截铅笔和折叠的硬纸片。
这是她成为“农技员”后养成的习惯,走到哪都带着纸笔方便记录。
几个人走过来,见乔安拿着铅笔在纸片上飞快勾勒,只是写的内容他们却看不懂,倒是张涛看明白了一二。
乔安将传动轴的转速、承重参数在脑海里自动换算。
这台机器的固定座公差应该控制在0.02毫米以内,可眼前这台明显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
“还真是它的问题”,乔安收起笔,站起身把纸片递给了张涛。
“厂长您看,经过我的计算,我发现固定座的螺栓孔位偏差超过0.5毫米,而它的正常值必须在0.02毫米以内。
偏差一旦过大,开机后经过高速运转会导致锭子震颤,这也是出现瑕疵布的原因,而且时间长了还可能会烧坏电机。”
张涛认真看着纸上的数值,虽然他不懂具体计算的公式,但计算过程却看的明白。
赵平不懂数值不数值,而是顺着乔安指的地方认真看了看,好像…是有点歪。
他回头猛的看向机修组组长,“这么明显的问题,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机修组组长心里有点冤,他们哪里懂这个,而且就算他们看出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数值啥的。
此时赵平心里是真的有些堵得慌,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固定座,竟然耽误了这么多天的生产。
幸亏是不用再花大价钱请原厂的专家,不然他都得被呕得吐血。
张涛拍了拍他的肩,“老赵你也别说他们了,幸好咱们及早把机器停了下来,不然若是电机坏了,咱们才真的是要抓瞎。”
“乔同志,你看看这里要怎么处理,我们厂能不能恢复生产,就看你的了。”
“没问题!”
乔安从机修组那里要来几根细铁丝、半截钢锯条,还有个小扳手。
她蹲在机器旁,用小扳手轻轻拧松固定座的螺栓,果然,随着螺栓松动,传动轴明显往一侧偏移了半公分。
“不是啥大问题,应该是运输时固定不当造成的应力变形,下次再来新机器,仔细检查后再投入生产就好了。”
乔安最后把水平仪架在传动轴上,看着气泡偏移的方向,用钢锯条一点点撬动固定座。
当水平仪上的气泡稳稳停在中间时,她拍拍手站起了身。
“好了,可以打开机器试一试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搬运机器,赵平在一旁像护犊子一样护着机器。
乔安笑着走到张涛身边,“我听说当初引进新机器,最反对的人就是副厂长,今天一看我倒是不这么觉得了。”
张涛也笑着看了过去,由衷道:“老张把纺织厂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别人都说新机器出问题最高兴的是他,实际上天天晚上围着机器转悠犯愁的人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