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心中已经有所计较,陈敏柔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如果你是因为心里放不下谢晋白,还想跟他在一起而回头,我便是再恼你不争气,也高兴你能顺心如意。”
“但如果你是被迫……”
陈敏柔声音顿了顿,道:“只要窈窈你不愿意,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以谢晋白如今的权势,未来登顶的几率极大,没人能跟他抗衡。
但他们惹不起,躲还是躲得起的。
只要不愿意,那就总有办法。
反正都死过一回,躯壳都换了一副,也不差隐姓埋名一趟了。
崔令窈听明白她言中之意,不忍辜负她的好意,应道:“日后若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绝不跟你客气。”
陈敏柔欣慰的笑笑,还要说点什么,崔令窈继续道:“你想帮我,首先得好好活着,从前的故人只有你知晓我的身份,你若再出事……”
看着好友病白的面颊,崔令窈吸了吸鼻子:“敏敏,你不会忍心我真成为孤苦无依,任人拿捏的孤女吧。”
陈敏柔:“……”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这是什么话,你的父母兄长爱你如宝,但凡你愿意坦露……”
“这不一样,”崔令窈正了神色,认真道:“既然想要躲起来,摆脱谢晋白,那知道我身份的人自然越少越好,若将爹娘也牵扯进来,谢晋白要查我的我的去处就太简单了。”
说着,她自己都信了。
好像马上就要被谢晋白逼的远走天涯一般,特别严肃道:“敏敏,你必须好好活着。”
陈敏柔面色复杂。
一脸,‘我真的有这么重要?’的眼神看着她。
崔令窈郑重点头:“如今我只能靠你了。”
陈敏柔:“……”
她感觉喉咙发干,想摸杯茶水润润,但这里只有她们两人,没有奴仆随行,更没有准备茶水。
“果然…”崔令窈抿唇:“你就是哄我的,实际上还是怕惹上麻烦,也对,谢晋白何等人物,你会……”
“我岂会怕谢晋白!”陈敏柔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恼道:“只是我这身体我自己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不过你放心,在我离开前,一定给你留些得用的人。”
“这是什么话?”
听见她这般说,崔令窈面色瞬间沉了下去:“你身体到底怎么了,真到就到了谈及生死的地步?”
她不信!
“你素来康健,闺阁时力气大的能射杀狼,现在年纪轻轻怎么就药石无医,只能等死了?”
“这种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陈敏柔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年生女儿时就是难产,太医诊断说日后子嗣艰难,恐难再遇喜。”
这个,崔令窈的确是知道的。
她还知道,因为子嗣有碍,陈敏柔承受了多大压力。
赵仕杰是赵家嫡长子,七岁时就被请封了世子。
他是要承袭国公府爵位的,子嗣是重中之重。
而陈敏柔生下女儿就伤了身子,只得一女的情况下,不能再有孕。
赵家怎么能坐得住。
陈敏柔才出了月子,国公夫人便提出要为儿子纳妾。
她是的的确确只为了长房子嗣考虑,倒也没有特意为难儿媳,提及纳妾时,表示可以让陈敏柔自己选。
不拘出身,不拘容貌,挑几个老实本分的妾室进门绵延子嗣,也不会有歪心思。
甚至,允许去子留母。
婆母自诩宽厚,但对陈敏柔来说依旧犹如晴天霹雳。
好在,赵仕杰很靠得住。
他对纳妾之事严词推拒,见压力还是铺天盖地朝他们小两口袭来,妻子一日比一日郁郁寡欢。
为此,专门请旨离京外放,带着媳妇过二人世界去了。
夫妻俩离开的那日,崔令窈还亲自在城门口送行。
当时,她是真的很看好这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认为他们情比金坚,如果赵仕杰也有攻略值的话,只怕早就满了。
而现在,短短几载,竟到了这样的境地。
陈敏柔冲她笑了笑,耐心将这些年的事悉数说了出来。
“离开京城,子嗣压力同样大,我们求医问药都想调养好身子,一直没有喜讯,后来,倒是你的死讯先一步传来…”
“我难以接受,想冲回京城问问谢晋白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还想去见你最后一面,送送你,但赵仕杰不许,他说谢晋白疯了,谁在他面前提及你,都凶多吉少,他还说…”
想到那日他们夫妻间的争执,陈敏柔话音一顿,声音轻了很多。
“他说谢晋白没错,更没有背弃感情,男人无子纳妾一点错也没有,还说让我冷静点,赵家本就对我不满,若再闹出什么动静,只怕他也扛不住压力。”
这话,赵仕杰后来说他只是一时口快。
但听在陈敏柔耳中,那便是用纳妾来威胁她。
如果她回了京城,扛不住压力的他,只能妥协纳妾。
这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陈敏柔看向崔令窈,嗓音艰涩:“我在想,他是不是早就想纳妾了,在我喝着一副一副调理身子,以求有孕的药时,他就动了纳妾的心,只是顾虑之前答应过我绝不二色,不愿做背信之人,所以想着等我先一步提出来,再顺势应下,……谁知我如此不识趣,还要给他惹麻烦,便再也控制不住出言警告。”
那是一根刺。
深深扎在陈敏柔心间的利刺。
叫她再也不敢毫无保留的去信任枕边人。
她开始怀疑自己认为根深蒂固的东西,到底存不存在。
没多久,发现妻子冷淡下来的赵仕杰向她赔了不是。
陈敏柔只觉得眼前人非彼时人,做不到同从前一般和他亲密。
那之后,他们夫妻感情日渐疏离。
好友突然的死亡,和夫君的转变,让陈敏柔开始郁郁寡欢。
再后来,诊出怀孕也生不出几分欢喜,赵仕杰倒是高兴极了,抱着她几欲落泪,她也毫无动容。
哪怕她清楚的知道赵仕杰已经为了那句话,赔了无数次小心,几乎做到了极致。
舌头和牙齿都有碰撞的时候,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