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我该感到受宠若惊?”
崔令窈嗤笑,“我最讨厌被人拿捏,也讨厌你的步步紧逼,你看似学会了示弱,懂得弯腰,任由我发脾气,实则你还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上位者,一点喘气的机会都没给我。”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
谢晋白眉头蹙的死紧:“我若是步步紧逼,就不会准许你们婚约还在。”
又是婚约。
崔令窈面露厌色,“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安生些,少来烦我,让我冷静思考一下。”
话落,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谢晋白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说话。
思考什么呢?
他想问问她,究竟想思考什么。
明明,所有误会都解释给她听了,如果她还想跟他在一起,如果还对他有感情,怎么会需要思考。
是想思考,该怎么摆脱掉他吗?
他的存在,就让她这么厌恶?
白日,就见不了一面。
夜里腆着脸来找她,她的厌烦连掩饰都不掩饰。
如果不卖苦肉计,她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亏他还因为她一个关心的眼神,就满心欢喜以为她也对他有意!
果然是自作多情。
谢晋白难受的厉害。
可他不想再跟她起争执。
两人的感情本来就薄如蝉翼,再争执起来,只会得不偿失。
他深吸口气,强压满腔酸痛,开始穿衣服。
崔令窈别开脸,没去看他。
良久,房门被打开又合拢。
穿戴整齐的男人走了出去。
没有留下一句话。
崔令窈僵坐几息,终于回头。
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
誉王府,月上中天。
谢晋白一回来,李勇急忙迎了上去,观他面色,心头顿时就是一凛,腰不自觉弯了些,小声道:“王爷,刘太医正等着给您换药。”
“让他回去,药已经换好。”
“这……”李勇硬着头皮劝道:“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瞧瞧?事关您的身体,不可大意啊。”
不知被哪句话触到,向来做了决定轻易不更改的谢晋白脚步一顿,偏头:“那请他过来。”
刘太医一来,先是把脉,又检查了伤势,颔首笑道:“王爷年纪轻,底子好,伤势愈合的不错。”
谢晋白趁势将后日离京的事道出。
刘太医道:“只要注意休息,及时换药,少用内力,就无大碍。”
最惊险的时候已经过去。
对于常年习武的身体来说,现在的伤势愈合只是时间问题。
李勇放下心来,等刘太医离开,谢晋白道:“你留在京城,盯着后宫那位,一旦有动静,即刻来报。”
皇后中了霜吻,自然知道这个毒是谁下的。
母子之间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撕破脸。
谢晋白之所以还留着对方的命,仅仅只是为了解恨。
他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仇人当然不能痛快去死。
现在,心上人死而复生,他的恨意消了很多,可以给对方一个痛快。
只是现在腾不出手,一切等回京后再说。
李勇躬身应诺。
谢晋白又接连交代好几件朝堂中事,又问:“崔明睿领命南下赈灾,动身了没有?”
“两日前已经动身,”李勇小声道:“安宁郡主已经得知茶苑的事,正四处打听裴姑娘呢。”
茶苑那日,崔明睿陪着位中了媚骨散的姑娘,只等人家解了药才离开的事隐瞒的很好。
安宁郡主之所以会知道,是谢晋白特意将消息传过去的。
那是他为崔令窈准备的第二轮试探。
可他也没想到,根本用不到第二轮,只在赵家见了一面,崔令窈就彻底承认了自己身份。
现在不需要这桩试探,谢晋白自然不希望谁来扰心上人清净。
他轻啧了声,“让人告诉她,别来寻我的人晦气。”
……我的人。
李勇恍然一惊,急忙应诺,
除了已故的王妃,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
他踌躇了几息,小声请示道:“王妃的…您看…”
既然新欢已经等着上位。
那从前的旧爱,是不是该入土为安了。
一直留着具尸体在后院,外头不知多少人议论诟病。
谢晋白沉默许久,道:“再等等。”
虽然,他也不知道等什么。
是等那个姑娘,再看一眼她先前用过的皮囊。
还是等她的决定。
是隆重下葬,还是……留在身边,陪他们百年。
…………
翌日。
崔令窈一觉睡醒,膝盖还是有几分酸痛。
坚持到了灵堂,正好遇见沈庭钰。
瞧出她走路姿势不对,他眉头微蹙,在她又一次跪下时,握住她的手,“等等。”
他伸手拿起她脚下的蒲团,检查发现除了外面是锦缎外,里面全是藤条。
面色顿时难看的吓人。
崔令窈纳闷:“怎么了?”
“……”沈庭钰深吸口气,勉强笑了笑,换了自己的蒲团给她,“跪吧。”
他自己则跪在了她的蒲团上。
崔令窈眉头微蹙,明白了什么,缓缓屈膝跪了下去。
膝下一片柔软。
里面是棉絮,外面是锦缎。
这才是沈家用在灵堂的蒲团。
而她跪的那种梆硬蒲团,只怕稍有不慎膝盖都要留下旧伤。
崔令窈原先还疑惑,沈家这样的家族,没道理一场丧事,要给子孙后代留下后遗症。
原来,只针对她一个人。
受了两天本可以不受的冤枉罪,崔令窈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沈家不喜欢她的人很多,但厌恶她厌恶到要在灵堂上触手整治她的,并且还有这个能力的,没有几个。
不是世子夫人,就是国公夫人。
这俩,一个是沈庭钰的母亲,一个是他的祖母。
都是最不满意他们婚事的人。
“对不起,”沈庭钰道:“我会去查,无论是谁做的,都保证不会有下次。”
他声音一如既往清凌好听。
态度诚恳。
崔令窈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迁怒他。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你也别跪了,那个疼的很。”
“……”沈庭钰呼吸一滞,只觉心疼的厉害,根本说不出话。
他没有换蒲团。
崔令窈劝了几次,都不见他动作。
最后急了,趁着灵堂没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这是在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用得着你来惩罚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