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卖粮。”蔺绍冷笑。“还勾结盐山将朝廷拨下的治水专款。转手买了私盐屯在江边7号仓。昨夜一并查封,光是盐货就值八万两。”
蘅芜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现在是去查丰运粮分发一课没写。”
“嗯。”她看着他。“你核对清单到三更半夜,我省饭能到五更,我们俩倒是默契。”
她再次低笑“相爷这是在夸我。”
“不是夸你。”他走近,伸手扶去她肩头一根掉落的茶渣。
“我是心疼你,你昨晚没睡,今日又见这疯子不烦?”
“烦。”她坦然道。“可我也明白有些人不是坏,是蠢,王宇轩若真狠毒,昨夜我就不会见他。但他昨晚肯跟我认错,说明心还没黑,一点善念值得留下。”
蔺绍凝视她片刻,突然道“你总替别人想,那我问你,那他今日不是跪着来,而是带刀。你还愿意见他,还愿意给他倒茶吗?”
“那我就一壶茶水砸他头上。”蘅芜眨眨眼。“然后叫你来抓他。”
蔺绍表情一愣,随即低笑出声,笑意未达眼底,却多了几分暖意。
他伸手将她一缕乱发,别至耳后。“今日雨大,我本不想你出门,但工匠们已冒雨动工,铁筋今日入坝基,我要去现场盯着,你若累了就歇会儿。”
“我不累。”她起身披上雨披。“跟你一起去。”
“不行。”他皱眉。“你昨晚未眠,在淋雨要病倒。”
“相爷。”她靠近一步,仰头看他,眼中星火微闪。“你管天管地也管不了我,心甘情愿,我是主匠。是我画的图,每一块石料,我都必须亲眼看着入坝基,你不让我去,我今晚也睡不着。”
蔺绍盯着她,许久,终是叹息。“随你吧。”
他解下自己的大氅,严严实实裹住她,“但你要答应我若觉得冷,立刻说若晕了,我不光背你回来,还要关你三天禁闭。”
“行行行,相爷说什么都对。”她笑,眼角眉梢都染了湿气。
春寒料峭,街巷在细雨中泛着侵蚀的冷光。天丝坊的朱溪门檐下挂起了金铃铛。随风轻响。惊起檐角一只麻雀。
帘子一掀,两名女子踏了进来,前头一位身着月白秀兰裙,发间只簪一只银丝长蝶发钗。容貌清丽却不张扬,后头的小丫鬟桃红抱着包袱,左张右望,一脸新鲜。
“小姐,可算出来了。”陶红压低声音,兴奋的眼睛发亮。“您被关在丞相府两个月,连个外人都见不着,这回偷偷出来可得快些,逛完赶紧回去,别让相爷知道了。”
解如意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拂过一排流苏耳坠,目光悠悠。
“他若知道我出来了又能如何,我又没逃不过,是想买点首饰罢了。再说了...”她冷笑一声。
“那蘅芜陪着表哥去江南,他忙着陪她到处逛,哪有空管我呢。”
明明两人是去江南解决水患,在解如意的心里,却是表哥陪同那贱人到处游山玩水。
她语气中的恶毒几乎溢出唇齿。
桃红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这时门口铃铛在响,一顶青轴软轿停下,走出个穿海棠红云锦群的女子,身后跟着两名捧盒的婢女。朱翠琳琅步摇轻晃,一进门便吸引了满堂目光。
“哎呦,这不是徐尚书家的晚晚姑娘。”掌柜连忙迎上。“您可有日子没来了,新到了一批南疆珊瑚正等着您来挑呢。”
徐婉婉淡淡一笑,眼角余光却已扫到侧边的解如意,目光微动。
“这不是丞相大人府里的表妹吗?”她款步走来,笑意温婉。“听闻你被丞相大人禁足府中,我还道见不到了,今日倒是巧了,能够在这遇到你。”
解如意转过身,上下打量她一眼,陈斌浮起一丝假笑。
“徐姐姐说笑了,表哥,虽然那些到底是我青竹哪真会关我一辈子,倒是我听说姐姐最近没怎么出门,想必来天思访。是极爱这些小玩意儿。”
“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徐晚晚走近,指尖轻点一只雕金嵌玉的手镯。“倒是妹妹听说你前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啊。”
解如意脸色一僵,随即清笑。“姐姐的消息真灵通,可那蘅芜算什么贴心人,不过是一个侍妾连个名分都没有,偏偏赖在表哥身边不走,整个指手画脚,倒像她是正房夫人似的。”
“看来传闻不假,她真的是一个侍妾。”徐晚晚挑眉故作惊讶。
“不是吗?”解如意冷笑,声音压低了。“姐姐不知道,她原是江南一户破落书生家的女儿,爹娘死的早被卖进府里,当粗使丫头。是表哥一时心软才抬了她来做侍妾。如今倒好,仗着懂点公事,识得几个字,竟敢跟表哥并肩而立,连我都得换她一声姨娘。”
她说着,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可笑的是表哥竟为了她,把我禁足三个月,连我送去的汤羹都被他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她咬牙切齿。“表哥护那女人可真是护的紧。我都拿这贱没办法。”
徐婉婉静静的听着,眼中却燃起了火花。
良久,她轻叹一声。“妹妹受苦了,可你知道我也喜欢蔺绍吗?”
解如意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随即转为同情。
“姐姐,您说的真吗?”
“自然是真。”徐晚晚垂眸,指尖轻抚玉镯。“自去年上元灯会,他替我挡了失控的马车,我便再也没能忘记那双眼睛。清冷不可一世,他是这京城最不该动情的人,可偏偏我却对他动了心。”
解如意突然笑了,笑的阴柔。
“姐姐既真心喜欢他,何不...让他身边清净些?”
“你什么意思?”徐婉婉抬眼。
“姐姐身份尊贵,尚书府嫡女,门第清显,配表哥做正妻,谁人不服。”解如意凑近,声音如蛇信子般划过耳际。“那个蘅芜呢一个卑贱的侍妾,连祖宗排位都进不去的出身,凭什么占据表哥身边的位置呢?她不死,姐姐如何进门?”
徐晚晚呼吸一滞,“你当真可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