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阴阳怪气,自作聪明。”永宁揉揉手腕,冷笑,“本郡主忍你很久了,替贵妃娘娘管教后宫中僭越的女官,太子不会舍不得吧?”
她还道:“女人如衣裳,太子日后是要即位的,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想必在此之前也不愿为了一个女官与我置气的吧?”
褚昭淡笑,看向言攸。
“你觉得呢?”
她触上脸颊的红肿,倒不觉得有多疼、有多羞辱,比起她曾经所经受,永宁的一掌算得了什么,她未恼反而粲然道:“永宁郡主所言极是,女人如衣裳,不过……这世上有几个人敢不穿衣裳、坦坦荡荡地行过闹市?”
“巧言令色。”永宁叱她,而观其别无动作,连褚昭也不置可否,她退了一步,以免受欺。
她这张嘴再怎么厉害,只要不动手就是了,永宁沾沾自喜,认为祁国人绝不敢贸然伤人。
是,就是如此有恃无恐。
永宁不仅要打她,还要质问出当日侍卫失踪之事,“不说什么老鼠不老鼠,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啊,是在你的居所里出了事,不该给我等一个交代吗?还是说,你们的确窝藏了褚怀灵,因为事情败露而将人杀害了?”
纵使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言攸依然有话可推:“女官居所怎敢留外男呢?郡主这是半点不考虑女官们的清誉,张口胡诌吗?再者,郡主笃定人是在微职的住处遇害的,证据何在?那人是什么模样、年岁几许,郡主且说来听听,微职倒不记得有见过陌生男子。”
“……你!”
留人监听这种事,永宁做得本不光彩,还是在褚昭面前被捅穿,她百口莫辩,而生者已逝又死无对证,空口言说女官杀人,其他人只要有心包庇,她争不过的。
这里还是祁国的皇宫,祁国人向着祁国人。
失算了。
永宁咬着后齿,哼出冷冷的笑。
言攸追问:“当日搜宫的可不止郡主一人,代王殿下呢?又带人去哪处找王妃去了?”
“无可奉告。”
“哦……是去宫外寻了吗?”
“秦司籍,褚怀灵出逃,有你几分帮衬的吧?”永宁端得是皮笑肉不笑。
言攸喟叹:“二公主出嫁多年,微职那时不过才十余岁,少不更事,又生活在南方,从未与其有过接触。郡主总要想想,萍水相逢,微职何必引火上身掩护一个罪人呢?”
从何处看来,她的确都没有理由帮褚怀灵而给自己惹祸。
永宁半信半疑去了,“那或许……和别人有关吧。”
褚沅!
总会和那个公主有关的,她们是血亲。
永宁一下子又找到矛头,随口与褚昭拜退后离开了,这种地方,楼高风急的她可不肯久待。
少了永宁的咄咄相逼,周遭又安静下来,她终于松懈下去,用手背的冰冷去贴脸颊的热辣。
“打得这么重,都不打回去吗?”褚昭抓下她的手,细看几根红印。
他在这里,不就是放任她为所欲为的吗?而她何须永远理智克制,强颜欢笑。
言攸不是会为一时之气而乱全局的女人,前世是、现在是、往后也是,似乎这本也是他纠缠着不肯断舍离的一个原因。
衣裳,怎么可能挑哪一件都是一样的?
她轻声回:“仇不全是当场就要报的。我能逃,但别人逃不了。永宁本就是仗着桑国举国之势欺人……她的苦,在后头。”
褚昭乜着眼看她,试图从她的眼里得到计策。
她总会有办法的。
他开口问:“你说的,她的苦,在哪里?”
言攸抬起双手捧住他那只手,当真有几分虔诚和敬重,她嗓音清越好听:“在殿下手上。”
褚昭僵住,她继续说:“殿下方才也听我说了,女人如衣裳,没有几个男人敢不穿衣裳公然行于闹市,殿下就把永宁当一件衣裳吧,多一件衣裳的事情,百利而无一弊。”
用和亲,把永宁拴在异国他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了解褚昭,他有手段让其比褚怀灵惨千倍万倍。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言攸微笑:“是我说得不清楚吗?我为殿下献计:殿下代表祁国与桑国和亲,迎娶永宁郡主,以结两国之好。殿下是东宫主人,至少在现在看来,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等到殿下即位,太子妃就是大祁皇后,桑国会答应的,这个皇后之位,人人觊觎。”
褚昭估摸错了,她要算计的不是永宁、不是楼玺云、不是任何一个外人。
是他。
“我能看出来的,永宁郡主很中意殿下,至少在这段感情中,殿下绝不会吃一丁点亏。”她终于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用诸多理由说服他。
她明明是懂人心、知人情的,看得透别人之间的微妙情愫,唯独把自己塑成一个冰雕。
他手掌霍然收紧,轻易扼住她半张脸。
“你都盘算到孤头上来了。”
言攸感觉到一点疼,但忍着,“可我所言,处处都是为殿下、为大祁考虑,殿下又不必像怀灵公主一样远赴关外,殿下不喜欢永宁,总不能不清楚关门打狗的道理。”
好一个关门打狗,她把永宁当狗,把他当一个随随便便的工具,替她报仇。
褚昭唏嘘道:“秦司籍好计策,不过会盟第一日,孤就拒了永宁郡主,让你失望了。”
她已经做不出别的表情,笑容定在脸上,美貌化为扭曲的诡异,而他还不放手。
“殿下年岁不小了,先前裴氏女暴毙,坊间有太子克妻的流言,多年未娶,也该结了这桩事了。”
“那你怎么不自荐枕席?”
言攸艰难挣脱钳制,甫一退步,又被褚昭拉回去,“说话,孤在问你。”
“殿下明明亲口所述,给我留有一个奉仪的名分,我感激不尽,不敢妄自攀附。”
她那么沉静地复述事实,没有计较没有争辩,与以往一样的,可就是让人品会出一丝不同,带着丁点介怀,介怀为太子妾一事。
褚昭抓住这一处,语气甚笃:“你在置气。”
言攸从未如此觉得,他会是这等不可理喻之人,不听劝、不讲理,反而对她不断揣测。
她讥讽:“殿下!权衡利弊,你自有斟酌,我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