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他无可避免的,在这身心放松的时刻,想到了陆乔潇方才在破庙里所说的前世今生。
凭什么她和他裴瑾轩有前世?还留下了遗憾,究竟什么遗憾?
陆乔潇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只直勾勾望着他,好一会没说话。
沈昱珩一面被她勾着,想到这个该死的话题,心里又升腾起压制不住的燥意,上下其手的理由此刻更充足了些。
陆乔潇任由他折腾,只一双黑黝黝的眼亮得惊人,缱绻温柔地望他,时不时划过一丝狡黠。
她忽然糯糯开口:“前世,我们有前世——”
“不仅是和裴瑾轩那个混蛋,还跟你——阿珩,阿珩。”陆乔潇声音里有些委屈的控诉,像是喝醉了似的。
埋在她肩头耕耘的沈昱珩瞬间僵住了,他捧着她的脸,目光沉沉,喉头艰涩地滚了滚,命令道:“说下去。”
中了药不清醒的陆乔潇很乖,像个给糖吃就听话的小孩一般,两只眼里装满了天真和无辜,她嘟起嘴扭捏道:“前世我死了,我以为不会有人替我收尸的——”
“只有沈昱珩——沈丞相,是沈丞相替我收了尸,立了碑。”“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的——”陆乔潇喃喃道,眼角似有晶莹溢出,看不清是水是雾。
沈昱珩呼吸粗重了几分,他脑海中闪过困扰了他许久的梦境,那个他一直不敢与陆乔潇言说的、让他梦里都痛彻心扉的伤心事。
前世她死了,是他替她收的尸——是裴瑾轩那王八蛋害了她?
沈昱珩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细细亲吻她眼角的泪。
原来那他夜里做的梦,大院里神色凄苦、满头银发的她,便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过,在前世?
“沈昱珩?沈昱珩?”姑娘在他肩头蹭着,小声呢喃。
“我在,我在。”沈昱珩连忙回应她,抓住她不安的手,将内力一点一点传导给她,让她得以平复。
他内心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她若当真经历了两世,吃了那样多苦,才走到他身边。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不会了。
“我想要.....”陆乔潇的声音细弱蚊蝇,她牙齿找上男人的锁骨,深深留下印记。沈昱珩一开始没听清楚她在嘀咕什么,待到耳朵凑近了,被她结结实实含住耳垂时,一阵强烈的酥麻感从下腹蹿过。
对上那双含欲的、湿漉漉的眼眸时,沈昱珩抓着她后腰的手收紧了几分,喑哑着嗓子道:“卿之,这是你求的。”
——
醒来时,陆乔潇下意识扫了一眼身边,男人的睡颜安好,睫毛卷长,像是挠人痒痒的蒲扇。
昨夜,便是这把小扇子,将她的脸颊剐蹭了不知来回多少遍。她回想起昨夜的片段,脸刷地一下便红了,貌似从杀了裴瑾轩开始,一切都断片了,但恰恰又给她留下了几个印象深刻的瞬间。
至少她清晰的知道,是她,一看见披着月光而来的沈昱珩后便腿软了,也是她,主动挑起沈昱珩的下巴,说: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
更甚者,她指着沈昱珩的兄弟一脸懵懂地问道:哥哥,他为什么会站起来啊?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让她记得这些羞耻的事——她昨天到底还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沈昱珩睁开眼睛,便见一团软肉在被子里打滚,他心觉好笑,一手将蒙着她脸的被子扯下来:“夫人睡醒了,精神尚可否?”
想到昨夜被他折腾的浑身酸痛,现在浑身不得劲儿的情况,陆乔潇没好气地道:“精神怎会比你更好?”幽怨的小眼神瞬间便递了过去。
沈昱珩低笑了一声,忽然神色微微收敛,长臂一捞,将人带到怀里,“卿之,我知道了。”
陆乔潇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整困惑了,抬起头问:“你知道什么了?”
男人认认真真端视着她,语气庄重:“我知道你经历了好多事,才来到了我身边。”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无论是从前的沈昱珩,还是以后的沈昱珩。”
“只要你不抛下我,我便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呸呸呸,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多不吉利…”陆乔潇连忙去捂他的嘴,脑中回荡着他的话,瞳孔突然放大,脑袋里跟有丝弦崩开了似的。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经历了好多事,才来到了他身边——
若非知道,怎会突然说这许多肉麻话。
手蓦地被一阵温暖包住,沈昱珩将下巴抵在她头上,轻声细语道:“卿之…卿卿,谢谢你来到我身边,也谢谢你选择了我…”
陆乔潇心脏猛然震颤了一下,她带着近乎游离的灵魂侧过头来看他。
原来昨夜自己的口不择言里,竟也还包含了这个——
这种前世今生的事,她在那样意识不清晰的情况下说出的话,他竟也信——
罢了,知道了也好,他们二人之间,将再无秘密。
陆乔潇觉着喉头冲上来一股子气,仿佛带着她前世所有的无言与不得,将她心脏锤炼得强大无比。
她凝眸看向枕边人,语气里尽是感慨:
“沈昱珩,可惜那时候我能看见你,却摸不着你。”
“我看见你把桃花醉摆在我的坟头,还帮我清理了碑前的杂草。”
“当时我好想亲口同你说谢谢,可惜你听不见。”
陆乔潇抬手,轻轻抚摸沈昱珩的眼角,那双素日冷清不带一丝情绪的琉璃瞳,此刻竟像凝聚了星河封在眼底一般,绚丽夺目,
“阿珩,还好,还好这一世你主动走近我了。”
“若非这样,我可能没有勇气主动走近你。”
“我没有想到外头威风凛凛的沈丞相,竟能关注到我这一个小小的侯府嫡女身上。”
陆乔潇说着说着,唇角便荡开了笑,她考虑到沈大人的面子,字句上不戳破沈昱珩的蓄谋已久,却字字都像是在点他,调侃他的步步为营。
沈昱珩挑眉,一把握住她招摇的手,刚想要教训她两句,耳边却不自觉响起方才她说的那些话:
可惜那时候我能看见你,却摸不着你..........
我看见你把桃花醉摆在我的坟头,还帮我清理了碑前的杂草。
好想亲口同你说谢谢,可惜你听不见。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他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胸膛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乌黑的长发。
她当时——该有多无助啊,鬼魂应该也能感到痛吧。
可是他却不知道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