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潇跳窗而入,却见里头的人还在厮打,刀剑交错发出刺耳的声响,沈昱珩不在,裴瑾轩却也早不见了身影,空气中凝着浓郁的血腥味。
“去那边瞧瞧!在屋子里!”外头传来大声的嘶吼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乔潇环视屋内,当机立断从屋子侧后方的窗跳了出去。
外头的人马混乱,谁知除了魏俨的人,还会不会有平阳王魏梧的人。
她是巡防司的指挥使,目前查案也只是在暗访阶段,若她今夜出现在醉红楼这场闹事里的事被有心人放大传了出去,怕也会被牵涉其中。
若被吕良和裴瑾轩攀咬一口,反过来拿她威胁沈昱珩,那便更会给他带来麻烦。
陆乔潇心乱如麻,误打误撞进了醉红楼的后院,今夜月光很好,轻轻柔柔洒在院中的古井上,静谧安好,和前厅的血腥和厮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陆乔潇心悬在喉头,一面祈祷沈昱珩千万不要有事,行到连廊的转角处,身右侧的门忽然咯吱一声开了。
她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反抵在门上,“砰”地一声。
门关了。
她抬手便要打,耳边却响起清清凉凉的一声:
“别动。”
陆乔潇瞪大了眼,借着透过窗子的稀薄月光,望见男人深邃的眸闪着有些兴奋的光,连带着琥珀的瞳色,都变得清浅了起来。
“夫人,可是在担心我?”沈昱珩的声音像是细细密密的秋雨,一点点浸进她心里头,用秋意的凉,疏解了她胸腔闷着的燥。
不知怎的,他见她方才那副担心模样,他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欢快来。
自成亲以来,虽将她放在身边,可他总也觉得,她明明是一副有些张狂桀骜的性子,却在他身前束手束脚。
是不是习惯性哄着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他?
沈昱珩常会这样想,想得他自己心里头发紧,然后在夜里卧榻上与她缠绵之时便要一遍一遍扣着她下巴盘问。
今天见着了,她猫在房梁上跟只兔子似的,却在歹徒闯进门的瞬间下意识要跳下来救他,房梁上的木板咯吱咯吱的。
面对他有些炽热的目光,陆乔潇有些艰难地吞了下口水,这人怎么还一脸很高兴的模样,门外头已然草木皆兵,都动刀动枪了,他们文人——不是最怕这个么。
“阿珩,你怎会躲到这里来?定安王的兵,是你喊来的?”她心中好多疑惑,其中本来还包括一个,为何她会在花楼里见着他。
现在她知道了,勉强是为了查案情非得已。
沈昱珩眼瞳幽幽盯着她,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她今夜扮的是男装,一双潋滟的眸子清俊伶俐,没有擦口脂,但唇瓣依然娇俏,勾人得紧。
“嗯,吕良这人,我们早就盯上了,开赌坊时除了贪权贵的钱,还盯上了普通人,想踩死他的人多了,这次平阳王在朝中得势,只是个墙倒众人推的契机。”沈昱珩解释时呼吸有些急促,像是被这狭小的空间挤着了。
这个屋子更像是个杂物间,堆放了许多积灰了的柜子,梳妆台等等,一起微风,便扬起一片尘埃。
陆乔潇见他拧着眉头,以为是墙上的灰土沾染到身上了,沈昱珩不高兴。
毕竟,他有洁癖,一天要换三次净衣的那种。
她下意识抬手想将他肩膀上沾染的灰土给捻掉,手还没碰到他肩膀,下一刻,后脑勺便被紧紧扣住,脑袋枕在他发硬的手掌上,腰间不知何时也多了一只手,激得她皮肉下阵阵暖流滋过。
沈昱珩清清冷冷的一张脸倏然凑近,由于毫无防备,牙关被轻而易举地顶开。
他放肆地吻了上来,长长的睫毛在她敏感的脸颊上轻轻扫过,酥酥痒痒。
一刻钟前,她还在全城戒备,心乱如麻生怕这男人在花楼里窜来窜去会出了什么事。
现在,倒像是自己才是被盯上的那个,被他摁在杂物间里亲。
终于结束——
陆乔潇浑身发软,勉强被他支着才站起身来,她小口喘着气,有些质问的语气:“你干什么?”
沈昱珩眼眸掠过一丝喜悦,很肯定地道:“方才有人经过,夫人说话速度太快了,我怕旁人听见…”
所以他才要堵她的嘴?
陆乔潇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的欺骗性,捏着他衣袖的手用力了几分。
“夫人今夜为我担心,我——”
“很高兴。”
男人似乎感受到她被吻得猝不及防生出的懊恼,忽然弯了腰,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蹭了蹭,缓缓闭了眼睛。
陆乔潇心里像是玉盘子砸碎了似的,清脆的响声的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一颗心像是被火点着了,窜燃了起来。
这——
这不算是夫妻之间的义务了。
刚刚沈昱珩——沈丞相他…
是在撒娇?
陆乔潇心肝微微颤抖,自从成亲以来,她便知道这人方方面面的强势,待她很是尊重体贴,却也经常急吼吼地来找她麻烦。
何时流露过这般缱绻的情态?
陆乔潇呼吸都有些不均匀了,她想起上一世此人在他碑前的模样,那失魂落魄的神态,当真跟死了夫人似的。
哪像只是死了一个与他无关的人啊?
就算是同僚的夫人,还是更亲近些的朋友,一向清冷的沈丞相,何故露出那般了无生机的模样?
还有这一世成亲前,她才刚退亲,男人便像是挑好了时机,特意出现在她眼前似的。
原来,沈昱珩他,对自己一直都是有好感的啊。
不说很强烈的喜欢,但至少,是有那么一些的。
娘亲曾经说过,女人对男人的爱,表现出六分,实则内心,却有十分。
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若只有一分,也能因为男女之事表现出来十分。
她这一世有机缘重活,不能把一颗心全都堵在沈昱珩对自己的喜欢身上。
还是要靠自己在巡防司一步一个脚印,与他并肩,势均力敌,保护好身边人,自然——
他这一世,不能有事…
陆乔潇深吸一口气,稍稍理清楚了脑中乱如麻的思绪,重新对上眼前人的眸子,冷静中透着点不自知的欣喜:“是啊,夫君,我刚才是在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