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潇发现不管是第几次拜堂,人都还是会很紧张的。
明明红盖头很轻薄,她却觉得发闷。
幸在沈昱珩的手微凉,让她滚烫的温度稍稍降下来些。
耳边传来婚仪主持官庄重的宣读,可陆乔潇却心思不在这。
她只觉得头冠好重,人好闷,快点结束——
上一世怀揣着对裴瑾轩的喜欢,她想每一步都不出差漏,给自己和裴二都有一个完美的婚仪。
最后把自己累得半死。
这一次,她想得十分通透,只要礼数尽了,不给沈昱珩丢人就行。
冗长的前奏与告谢终于完成,陆乔潇轻轻舒了一口气。
“一拜天地!”
声落,陆乔潇透过盖头下的视野,瞧见身边人火红的衣摆,她也尽可能与他保持姿态的同步。
这一刻意的关注,惹得她不小心踩到了裙裾,她咬着唇想用力将身体拉回来,心中却暗喊完了完了要失态了……
视野里恍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当当地将她扶住。
“小心。”嗓音清冽若甘泉。
陆乔潇讷讷地点头,手被他紧紧包在手心里,耳边再度响起礼仪官的播报:“二拜高堂!”
她倾身拜去,心底微微卷起波澜。
沈公和其妻秦氏素有待人温厚的贤名。
上一世,在沈昱珩战死沙场后,沈公和秦氏悲痛欲绝,一夜白头。
还好——
这一世还来得及。
她要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火红的盖头随风掀起一角,她刚好瞥见那如玉的下巴,心神微动间,耳边传来礼仪官的宣告:
“夫妻对拜!”
她慢慢转过身来,微微一拜,却与沈昱珩额头碰了个额头。
四下有传来几声嬉笑,灼得陆乔潇脸色通红。
她暗骂自己不争气,拜过两世的人竟还能如此紧张。
“无事。”透过盖头,又传来对面人如定海针般沉稳的嗓音。
她听着这幽幽如隔世之声,暗中想,幸亏沈昱珩是个知礼数又沉稳端方的。
他一开口,身边的人莫名能心静下来。
“礼成!”
听到这句,陆乔潇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心中如释重负。
终于不用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端庄与否了。
不过很快,她又开始担心起来。
礼成之后,可不就要送入洞房了?
她没经验啊——
上一世她的新婚之夜,裴瑾轩又不曾来过,具体什么礼数,她一概不知。
男女那点事,她是知晓的。
嬷嬷们说,粗野长相的男人往往在房事上表现极佳。
可是沈昱珩的模样,分明就像不沾凡俗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
传闻中的不亲女色,想来也是真的。
不知怎的,陆乔潇下意识松快了许多。
被一干婆子搀扶着进了洞房,又听见她们恭贺的祝语,直到喜婆递上一柄浑体通透的玉如意。
“请新郎官为新娘子揭起盖头,奴婢们恭祝沈大人与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此声一落,陆乔潇便听着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她知道了,这是房中只剩下两个人了。
在红盖头下,她盯着那只握着玉如意的手,手上的肤色不亚于如意的光洁通透。
此刻,她不知是自己眼皮子发颤还是那拿着玉如意的手发颤。
应该是她自己吧,陆乔潇想。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新婚之夜和男人一起度过,一定是因为紧张所致。
现在布满红绸的房间里平白多了一个男人,好不习惯。
陆乔潇正思绪飘飞间,但觉头顶一凉。
她有些慌张地抬眸,却撞入了如清夜寒潭般的眼睛。
沈昱珩见着她,神色划过一瞬的惊艳。
她今日装扮得明艳妩媚,一双忽闪的大眼睛兼着懵懂的孩子气与成熟的风情。
烛火在她白净无暇的脸上跳跃,衬得那双秋水明眸愈发闪亮,朱唇闪烁着清透的光泽,此刻微微抿着。
陆乔潇敏锐地瞥见沈昱珩耳根子红了,她贴心地问:“大人,是热吗?”
沈昱珩眼神幽深,目不转睛望着她,声音清冷:“有一点。”
倒是诚实。
“那我来帮你脱衣服吧。”陆乔潇学过两世出嫁前女人家要学习的规矩,对这些步骤流程熟悉得很。
只是她上一世基本没有机会实践,这下,她倒是有用武之地了。
她动作很利索,全然没有发现沈昱珩的身子僵住。
此刻只能瞥见他微红的耳尖,和一截如玉的后颈。
“大人,要不要去沐浴?”陆乔潇见空气又凝固下来了,她突然想到这一天繁琐的流程折腾下来,沈昱珩也定然累了。
需要她伺候的话,她定然倾心尽力。
沈昱珩几乎是咬着牙:“不用........。”
在来之前就沐浴过的,他又没饮酒,礼仪一成,他去宴席那边应付了几句就赶紧过来了。
气氛又沉默了,陆乔潇像个犯错了的孩子,有些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沈昱珩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卿之,你我二人从此是夫妻了。”他疏淡的眉眼里仍然看不清情绪,动作上却抬手——
忽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床边一带。
陆乔潇明明有使不完的牛力气,此刻偏被他举重若轻地按软了身子,端坐在床榻边动也不敢动。
只见沈昱珩偏过头来望她,眼眸粲粲如星,着重地说了两字:“夫妻。”
陆乔潇被这夫妻二字灼得老实了,她巴巴望过去,“是的,大人。”
沈昱珩微微蹙眉:“你该改口了,日后若在外人面前,还唤我大人,总归是不像话的。”
陆乔潇对于沈丞相很计较繁文缛节这一点深以为然。
“那应该如何称呼?”她下意识跟着问。
“我字是长珏,你亦可唤我阿珩。”他自然而然地拉过了陆乔潇的手,熟稔地穿过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
“阿珩,长珏。”陆乔潇点头如捣蒜。
沈昱珩似是满意了,语气中连带着些许轻快来。
“从此,这府里的大小事,便都交给你打理,我爹娘人都很好,你不必担心。”沈昱珩用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的掌纹,像是在刻画些什么。
陆乔潇垂下眼睫,她知道的,她这些都清楚地知道。
想来,沈昱珩这样周到的人,定是将事事都已安排妥帖了,不会让她费心经营打点。
“所以,以后的所有事,你都可以同我说,不必有什么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