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人的小厮声音洪亮:“陆指挥使说了,这贱奴不忠不义,误导家中小姐犯错,死不足惜!请王姨娘看着处置!”
王秀婉和陆秀珠看着那地上蠕动着的身躯,胃里不适地翻涌,险些呕出来。
“姨娘,姨娘,救我!”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生命特征极其微弱。
王秀婉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凑上前看了一眼:“云溪?”她瞪大了眼,“是那贱人把你搞成这样的?”
云溪用力抓住王秀婉的一只脚腕:“姨娘,救我,救我,是我帮了你们打听消息的,三小姐才能顺利进定安王府。”
此话一出,陆秀珠猛然弹起身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她:“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给的破消息?我怎会被下旨只能以侍妾身份入定安王府?”
王秀婉抬脚将云溪的手甩开,背过身去喏声道:“云溪,别怪我们不帮你,陆乔潇那贱人把你扔到秀月楼里,就是为了恐吓我们。”
“如今我与秀珠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救你呢?”
云溪的眼里蒙上一层怨毒的情绪,她心气上冲,又生生逼出一口心头血来,才彻底咽了气。
王秀婉惊魂未定,抿了一口桌上的热茶压惊,回味着方才小厮的话,她忽察觉有不对。
“他刚刚说,陆指挥使?陆指挥使是谁?”王秀婉瞳孔骤缩,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乔潇?”
陆秀珠摇晃着她的手,声音里满是委屈:“别管这些了娘,现在想想我该怎么办?”
王秀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还能怎么办?圣上都下旨了,从现在起,你对你二姐姐好一点,指望着她能活得过李贵妃,能得到圣宠。”
陆秀珠双眼空洞地点点头,但那空洞,也仅仅停留了一瞬。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恨意和怒意。
好啊,既然一个个的不帮着她,那她便自己在定安王府杀出一条路来。
————
全京城的人都沸腾了,永安侯府嫁女,要么都不出阁,要么一下嫁出去三个。
圣上急不可耐地将陆家的二小姐陆清月纳入了后宫,册封为嫔,封号为虞。
旁人都说,是陆二小姐行善积德的好事做多了,才会被圣上眷顾。
相比之下,陆三小姐的排场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好歹也是永安侯府的女儿,就算是庶女,也绝不该是被如此草率地抬进王府,只做侍妾的。
要论这最风光的,还要数陆家大小姐了。
明明陆家大小姐之前那样糟糕的名声,却还能得到沈丞相的垂青,以正妻之礼,要八台大轿将她这位主母风风光光迎进府里。
丞相府:
江未眠摇着诸葛扇晃晃悠悠走进门,“你可知道外头人都说你什么?”
沈昱珩眼皮也不抬地回道:“什么?”
江未眠不满意他这敷衍态度,于是清清嗓子,郑重道:“你可知道外头都说你和陆家姑娘什么?”
沈昱珩放下手中的婚书和礼册,抬眸望向他:“什么?”
“说你沈大丞相是大善人,收了陆家姑娘这样的祸害。”江未眠似乎有预料到他会生气,提前与沈昱珩拉开一段距离。
沈昱珩眼底划过一丝冷意,他明明已让阿遥惩治了那些以讹传讹的人,为何还有人在不知死活地乱嚼舌根?
这时,陆时游抱着一摞典籍,从门外走过来。
江未眠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不是陆乔潇的亲弟弟么?
好个沈长珏,可真是蓄谋已久呀,讨了人家姐姐做媳妇还不够,还要把人家锁在身旁卖苦力。
“大人,全部整理好了!”陆时游眼神清明,声音里有一点兴奋。
他这段时间,深深感到自己对时政与朝堂运转逻辑的理解清晰了不少,这些典籍虽查阅起来很是枯燥,却是深入了解一个国,一个王朝最直接的方式。
沈昱珩眼眸里笼上一层欣慰与温情,他语气十分轻松:“如此甚好,准你三日假,回去陪陪你阿姐和母亲。”
陆时游差点高兴地没蹦起来,眼神扫动间,却瞥见桌山那红得耀眼的婚书。
他兀自抿着唇笑了起来。
江未眠望着羞涩腼腆憋笑的陆时游,他只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伏案作的。
“还叫大人呢!你说说你这傻小子,就是不开窍!”
陆时游眨了眨眼,傻笑道:“是哈,可以叫姐夫咯!”
看着他龇牙傻笑的模样,绕是沉静如沈昱珩,也是忍俊不禁地扬了唇。
笑着笑着,陆时游忽然眼眶有一点发酸,他扬起的唇角一点一点地下坠,垂敛了眸子,有些晦涩地道:“大人,求你,一定要善待我阿姐啊。”
“她一直,都过得挺辛苦的,前头和裴瑾轩纠缠了那么几年,是那个混蛋不懂得珍惜。”
“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全心全意的喜欢,一点别的念想也没有。”
“你可别听了外头的传言,那都是陆清月找人捏造出来的。”
陆时游说到后头,声音几乎细如蚊蝇,偏沈昱珩能听得字字清晰,心里头涌起一阵淡淡的酸涩。
他怎会不知?
她之前明明在家中过得艰难,却还能似太阳一般地生长,将所有的热烈和赤诚都毫无保留的献给心上人。
想到此处,沈昱珩眼底划过一丝阴郁。
近日裴瑾轩和平阳王联络得愈发紧密,西南河患赈灾,圣上极为看中。
若是此事能成,裴瑾轩便极大可能顶替他父亲的位置,成为新一任户部尚书。
只是——
他怎会让他称心?
若在从前,他对裴瑾轩尚有顾忌。
如今——
杀之也难解恨意。
沈昱珩收回思绪,压下眼底的复杂情绪,缓缓起身,抬手摸了摸陆时游的头:“小游,我知道了,回去吧。”
————
陆时游欢天喜地地回到家里时,家里几人正在吃饭,有爹,有娘,还有阿姐。
他没有疑惑为何王姨娘没有出现在这里,而是径直上了桌。
“娘,爹,阿姐!丞相大人许我三天假期,让我回家好好陪陪阿姐,亲自送阿姐出嫁!”他端着饭碗,双眼亮晶晶的。
乔琳嘴角挂着欣慰的笑,看向陆乔潇道:“乔乔,看起来沈丞相对你可算上心呢,事事都为你作了周全考虑。”
陆乔潇心神微动,低头赶紧扒拉了一口饭,上午沈昱珩还派人将婚服送过来了,其上光镶嵌的南珠就有二百颗,嫁衣华美绝伦,光彩夺目。
听丞相府的小厮说,这件婚服,是沈丞相找了剪裁圣手王有才,赶工一月才专人订制出来的。
她试了,剪裁得当,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陆时游夹了菜放进陆乔潇碗里,看向她的神色严肃认真:“姐,我可和沈丞相说了,若是以后他对你不好,我不会放过他的。”
陆乔潇有些狐疑地抬眸:“你敢说这样的话?”
陆时游还没得意半刻,一巴掌便已招呼到他脑后头了,是陆庸:
“臭小子,口不择言,竟敢对丞相大人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