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沈昱珩也未成过亲,也从未听过他有哪家心仪的女子,年纪轻轻的,便死在了异乡。
想到此处,陆乔潇心底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手忽然被温暖包住,只见二姨乔珊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听闻沈相行事雷厉风行,为人冷清了些。“
”但只要他为人正派,是有原则有底线的人,跟了他,便差不到哪里去。“
陆乔潇重重地点头。
这点毋庸置疑,就冲他前世为自己立碑这事,她够报一辈子的恩了。
只要她扮演好沈昱珩妻子的角色,以沈昱珩的清正秉性,他定会厚待她和娘亲弟弟。
乔东君关切地问:“你们何时成亲?届时祖母定会为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她想到以陆庸那个混账的抠搜德行,必然不肯多出钱财。
但她可不想委屈她的宝贝孙女儿。
“下月初六。”陆乔潇脱口而出。
不知怎的,这日子印在她心里,成了条件反射。
见众人吃惊,她又羞涩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祖母,这次接娘亲回去,就是与爹商量好了,永安侯府的一半家产,作为嫁妆,划归到我娘亲名下。”
“这次沈相的聘礼,也会由着娘亲掌管。”
“是我亲自和爹去做的田产交割,您就放心吧。”
乔东君、乔雨、乔珊齐齐愣住了,随即瞪大了眼睛。
“你是给你爹下迷药了?他那样视财如命的人,能干出这样的积德事?”
陆乔潇习惯性拿沈昱珩当挡箭牌:“沈相他注重礼数,最反感宠妾灭妻的行为,所以在嫁妆这事上,我爹还算爽快答应了。”
“只是——”乔雨有些犹豫地问道:“那沈家家大业大的,你去了会不会极难应对他家中凡事?”
一般女子在后宅本就艰难,越是家业大、宗族香火旺盛的宅院,主母持家主事越要顾全大局,不能失了家族的颜面。
陆乔潇有些意外,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她回答得干脆:“沈相未嫌永安侯府没落不堪,并愿聘我为正妻,我自然不能辜负他,必将为他守好宅院,与他并肩而行。”
其实她内心想说的是,上辈子他愿为她立碑,让她的孤魂得以安息。
这辈子他又顺道解她家中困境,无形中成为了她的后盾。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她自然会报恩的,不懂的,她都可以学,就和阿弟做官一样的道理。
乔东君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她小小年纪,竟如此沉稳,不谈儿女情长却认夫妻义气?
老太太语气里十足欣慰,温柔拉过陆乔潇的手:“孩子,你这般懂事明事理,祖母相信你与沈相必会举案齐眉,同心同德。”
陆乔潇听着这话,脑海中重复着这几个字:举案齐眉,同心同德。
会吗?
“成了婚,就是大人,要早早地生下孩子,做了母亲,让老太太呀,做曾祖母!”乔雨笑着打趣道。
陆乔潇怔住,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她之前不是没有想过:
沈昱珩如此急地要将她娶进府,会不会身体有隐疾,却又不想让旁人知晓?
生孩子,谁知道呢?
无后于她而言,并非人生大事。
此生只要平安,她爱的人平安,便都够了。
突然,有个小厮一脸惊恐地跑过来。
乔雨脾气火爆,先吼声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没看到我们在这说话呢?”
那小厮气都不顺了,像是见了鬼一样。
陆乔潇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安慰道:“大姨,你让他说,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了?”
小厮眼底泛着几分感激,他结结巴巴道:“老妇人,门口来了个,自称姑…姑爷夫人的女子,叫…叫王秀婉。”
话音刚落,一盏金花琉璃盏便啪嗒碎了一地。
屋内,在乔琳的软声劝说下,老太公穆齐脾气终于顺了些,勉强松口说要见见这个女婿。
乔琳在屋内喊了几声,陆庸便很是配合地溜了进门。
“爹。”陆庸低眉顺眼的,都不敢抬头直视老太公的眼睛。
他想到自己的家产即将划拨要去个无知妇人名下,心里便不痛快。
但这乔氏在青城山后有座私矿,若是他能劝说乔琳开口,划分一部分挂记在他陆家门下,那便是能略微弥补一点他近来的损失。
穆齐望着面前的丧气女婿,冷声道:“现在琳儿不回你陆家了,你是又改主意了?十年不来一趟青城山,今日倒是肯来?”
陆庸语气嗫嚅:“小婿意识到夫人管家的重要性,都是小婿之前对琳儿不够好。”
穆齐紧锁着眉头,面前跪地的此人,怎么看怎么讨人嫌,奈何女儿还是人家的妻。
乔琳听到了身侧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瞥见了端坐那人鬓边的白发,心里微微触动。
“罢了,你起身吧,我听琳儿说,潇潇要嫁人了?”穆齐无奈摆了摆手。
陆庸如获大赦,一刻也不耽误地起身,连忙称是,倾身和老丈人津津有味地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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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东西,竟还敢厚颜无耻地上我们家来?”
乔雨虽未见过王秀婉其人,却也从乔琳的口中得知此人的三流做派,气得她一张貌美温顺的脸狰狞无比。
无姻亲无媒妁,便使狐媚子术爬上了陆庸的卧榻,来了个未婚先孕,将孩子生下来便带到陆家门前讨要名分。
让她这个愚蠢的老实妹妹手足无措,吃着哑巴亏迎妾室进门。
陆乔潇眼神闪烁了几分,她老爹这人吃软不吃硬,越是顺着他说话,他便越要怜惜人几分。
但这一点,也仅仅是对于他喜欢的人。
就像乔琳,因为她硬气的母家,和比聘礼丰厚几倍的嫁妆,陆庸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打压和不屑的。
这次把王秀婉喊来,是她要让她的娘亲,彻底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天杀的我今天不把这个小贱婢打死我就不姓乔!”乔雨撸起袖子提着棍子准备冲出去。
陆乔潇一把便将乔雨拽住了。“大姨不可!”
乔东君心中早有准备,不如借此机会让自己的两位女儿也都看看,她这孙女的能耐和本事。
毕竟,在后宅,多一分心机,便是多一分保障。
“乔乔,你说说看,为何不可?”
陆乔潇不动声色地道:“乔氏在青城山一带是名门望族,而王秀婉只是个没头没脸的小角色,若我们仗着家事将她发落了,恐对乔氏名声不利。”
“二则,爹爹此人心软,对那王氏尚有几分情义,再怎么说,她为陆家生育了两女一男,若草草将其打发了,会招来外人说娘亲的不是。”
“外祖母,王姨娘此人,最擅示弱,在明面上,我们便将她捧起来,让她无话可说,这样爹爹,还会顾忌几分与娘亲之间的情分,要行事打压,也该在暗处,让人挑不出毛病。”
乔东君看着眼神里不时闪过几分深邃的孙女儿,心中暗暗称叹。
歹竹出好笋,歹竹出好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