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潇明显感觉到手上被握着的力度更大了些,只听身边人从容不迫地道:“好啊,裴二公子的心意,本相和夫人收下了。”
不远处的阿遥将这几句对话尽收耳底,他心中不禁有几分佩服这裴二公子了。
公子这般性子淡如水,几乎从不与人发火的脾气,竟然能被这裴二公子激起几分燥意和不耐烦来。
多少年他没见过公子这样蹙着眉头明着表露厌恶且强势的同人说话了。
裴瑾轩面色微变,几乎是咬着牙道:“沈相,我与乔潇交情匪浅,请允许我亲手将礼物交给她。”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面色皆有变化。
阿遥听到这话,都想上前去堵裴瑾轩的嘴。
公子和陆姑娘感情这样好,他竟然还想厚颜无耻从中作梗。
这人从前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现在见到真鸳鸯了,他又想要拆得人家散伙?
沈昱珩面色阴沉,空着的那只手藏在袖口中攥得很紧。
他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来问陆乔潇的意思。
陆乔潇朝他轻轻点头,给了一个“我来处理,你放心”的眼神。
看见裴瑾轩那前后不一的恶心面孔,她就胸口一股无名火想要发泄。
上前几步,陆乔潇虽比裴瑾轩矮了一头,可她扬起下巴却大有几分倨傲和居高临下的气势。
“乔潇。”裴瑾轩望着这张这段时间常常出现在他睡梦中的脸,心口涌出阵阵温柔,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温和了许多。
“裴二公子,请你称我为沈相夫人,这样才合规矩。”
“不然,还让旁人误以为我与你裴二公子还有什么瓜葛呢?”
陆乔潇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情绪,冷冰冰的如同冰锥子般砸在裴瑾轩的心上。
裴瑾轩心中在悲呼:难道他们二人之间就从此没有任何瓜葛了么?
可是当着沈昱珩的面,他终究是不敢说出来。
“好,沈相夫人。”裴瑾轩几乎是咬着牙不情不愿吐出这几个字。
他将怀里抱着的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呈上来,打了开来:“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贺礼。”
陆乔潇目光在触及那匣子时,怔住了。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回忆滚滚而来。
她十五岁生日时,裴瑾轩送过她这样一只钗。
通透的祖母绿翡翠,钗头镶嵌了五彩斑斓的琉璃珠花,还点缀了一只生动的小蝴蝶。
当时她喜欢得紧,即使裴瑾轩送她这礼物时,根本不肯当着众人的面。
而是选择在人群散去后私下给她的,送她钗子时说话的态度也不算很客气。
然而,这只钗在她嫁入裴府后被林妙芙拿走了,当时她气得去找裴瑾轩理论,却最终只得了他轻飘飘一句:“一个钗子而已,何必这样小气,乔潇,你身为裴府主母,应有容人大量。”
直到现在,她忆起这句话时,胸口仍会像是被人重击了般窒息。
裴瑾轩见陆乔潇没有说话,目光流露出几分思索,他心中更是笃定她心里还有自己,连说话的声音也更轻快了些。
“你还记得么?你十五岁生辰时候,我送过你一支一样的,这次我专门让店家在簪头处刻了你的小字…”
阿遥在一旁眼见着他家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黑,垂在身边的拳头微微发抖。
陆乔潇垂眸望了一眼,簪头的内侧果然有卿之两个子。
只不过——
“裴二公子,你送这样的礼物作为我和沈丞相的新婚礼,到底是要祝福我们欢愉,还是想要我们散伙?”
陆乔潇目光凌厉,直勾勾盯着裴瑾轩,一字一顿地道:“小字唯亲者才可提,你是我什么人?就擅自将我的小字镌刻在首饰上赠我?”
“裴二公子好歹是世家出来的,竟也不知男女有别,内外有分的道理么?”
此话一出,裴瑾轩的脸唰地黑了,反倒是一边的林妙芙,在听到她这段鞭炮似的话时,倒是松了口气。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陆乔潇下意识回头,却见沈昱珩一双眼有些无辜地瞧着她,似笑非笑的。
阿遥顿时瞪大了眼。
他方才看见公子笑了,嘴角轻轻一勾,带出来一抹稍显得意的笑。
但那笑意,在夫人回眸的瞬间,被迅速收了起来。
“裴二公子,本相夫人的话你可听见了?”沈昱珩走上前来,像是宣示主权般地揽住了陆乔潇的肩膀。
“若是琴瑟和鸣龙凤呈祥的首饰送给本相与夫人作新婚贺礼也就罢了。”
“有我家夫人小字的簪子,还是不劳裴二公子费心了。”
说着,沈昱珩却一手将裴瑾轩手中抱着的盒子抽了出来,“只是——此物过于私人,传出去不好解释,本相收走了。”
他话音刚落,便侧目给了阿遥一个眼神。
阿遥立刻上前来递给裴瑾轩一袋银子。
“不必——”裴瑾轩咬着牙,眼眸闪过屈辱的目光。
他想拒绝那所谓的补偿,可是沈昱珩身旁的小厮却近乎野蛮地将那沉甸甸的金子塞到他手中。
陆乔潇抿了抿唇角,目光又落在了林妙芙身上,“裴二公子,我听说裴尚书和李夫人最近身体不太好,是林姑娘在身边悉心照拂。”
林妙芙有些疑惑地抬眸,她陆乔潇有这样好心?
只听陆乔潇继续道:“裴二公子,若是你还有些感恩之心,就该负责任呐。”
说罢,陆乔潇便挽着沈昱珩的手转身离开了。
裴瑾轩望着那双背影,眼底的最后一点光也掐灭了,他手臂上忽然缠上一只小手,在他胳膊上捏了捏。
“轩哥哥,我们走吧。”
裴瑾轩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手却还是任由林妙芙拉着回了马车。
马车上:
“不仔细瞧瞧这支簪子么?”沈昱珩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动作上却径直打开了盒子,拿出簪子把玩着,仔细瞧了瞧玉的成色,“的确是上好的翡翠。”
“裴瑾轩,他对夫人很上心啊。”沈昱珩偏过脸来看她,语气似是漫不经心,捏着簪子的骨节却发白。
陆乔潇微微蹙眉,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呢?
只是她说不出来哪里怪。
是阴阳怪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