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琳皱着眉头望过去:“怎么说,小游是为了姐姐好,你一个做爹的人,为女儿又是怎样撑腰的?”
陆庸心想这娘们儿自从乔家回来后真是不得了了,上回他的确动了歪心思,但不也还是没成事么?
她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这家,真是越发没规矩了!”陆庸瞪着眼睛,狠狠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搁,讪讪下了桌。
桌上三人置若罔闻,乔琳更是轻笑了几声:“乔乔,小游,吃完了,陪为娘去散散心。”
雨后的雅园桃花开得娇艳欲滴,小风一吹,花香混着湿润的青草香浸透了整座园子,让人心旷神怡。
陆乔潇和陆时游各挽着乔琳的一只手,缓缓踏过湿润的青石板路面,偶有几滴雨水顺着花枝低下,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陆乔潇抬眸望了望湛蓝的天,心中忽觉恍惚。
这一世,她总算改变了自己逆来顺受的被动局面,最爱的人在身边。
她要嫁的人,亦是良人——
“乔乔。”耳边传来母亲的低唤,声音很温柔。
“要成亲了,便是大人了。”乔琳反过来将她的手夹在手心,爱怜地摸了摸。
陆乔潇侧过脸去看娘亲,却发现她眼眶里已有泪珠打转。
“从前是娘不好,总觉得你爹还会回心转意,让你和小游无端的受了好多委屈。”乔琳抬手抹了抹眼角。
因为她对陆庸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在男人迎王秀婉入府时的不坚定。
才给乔乔和小游的成长带来了这样多麻烦。
“娘亲,别这样说,我们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陆时游笑得没心没肺。
男孩子总会比女孩少些情感上的细腻。
陆乔潇低敛着眸子,哂了鼻子,道:“娘,现在一切都好了,你在家中好,我和小游才会安心。”
乔琳轻轻揉捏女儿的手,道:“沈丞相性子虽冷清了些,但好在为人周到,但你们的日子还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多为自己考虑些。”
“你若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你在娘亲眼里,永远是个孩子。”
陆乔潇眼睛酸酸的,刚要应声,耳边又听见陆时游意气十足地道:“就是,如若沈丞相日后敢欺负阿姐,我必然是要打上丞相府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陆乔潇鼻子也酸溜溜的,上一世,她接连三月送走娘亲和阿弟,从此一人,在这世间孤苦无依。
所以最后被林妙芙一刀一刀将脸划花时,她也未觉有多痛苦,沉塘溺水之时,只觉解脱。
现在,有爱的人在身旁,这种感觉,可真好啊。
陆乔潇拉过乔琳和陆时游的手,轻声道:“放心,沈丞相是个好人。”
没有人比她能更确信。
。
喜气洋洋的气氛席卷了大街小巷,大伙儿都知道。
要娶亲的是沈丞相,那个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的天才。
他要娶的,是永安侯府家的嫡女,那个名声算不得好的姑娘。
陆乔潇坐在镜前,望着镜中那个明艳端庄的女子,恍若隔世。
乔琳在她身上为她挽髻簪发,口中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头,福禄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岁岁长安。”
这样的话,她听过两遍了。
第一次听时,她怀揣着对婚姻的期盼和对未来与裴瑾轩举案齐眉的向往。
可最终现实让她付出了血的代价。
这一次,她经历过一世沧桑,心已不再如之前般儿女情长。
但她却很心安。
是因为,要嫁的人,是沈昱珩么?
脑海中拂过那张清冷自持的面孔,真不知今日成亲,沈相该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街坊中早有传闻,说沈相高冷,且不亲女色,高冷这点,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倒是无疑。
不亲女色………
之前他同自己牵手,拥抱,揉捏她的手心,甚至倚在她身上去八宝楼上观景。
陆乔潇心神微漾,似乎带着殷殷祈盼。
当她意识到自己脸皮上烧红了一层时,连忙自己拍了脸颊一巴掌。
金凤冠冕压上头顶,她下意识惊呼一声:“好重!”
乔琳从白芷手中接过火红的嫁衣,连带着嗔了她一眼:“要嫁人了,还这样不庄重,来,娘给你穿衣。”
陆乔潇无比贪恋地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她一边任由乔琳摆弄,一边碎碎念着:“娘,平日你务必要小心秀月楼,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告诉我。”
“尤其是陆清月,她如今做了妃嫔,日后还不知要怎样嚣张报复,我们一直和王姨娘她们有过节,想必这仇是化解不开了。”
乔琳兀地笑了:“你这孩子,大婚之日,竟多关心起我来了,娘自会小心的!”
陆乔潇望着乔琳雍容贵气的模样,眼眶又是一酸,她主动依偎在乔琳怀中,幸福地喊了一声:“娘~~~”
这娇气的一声娘,把乔琳叫得心都化了,她眼含泪水,轻柔地抚了抚女儿的背。
“夫人,是吉时了。”白芷看着夫人小姐紧紧依偎的画面,虽不忍打扰,却也还是传达了喜婆的话。
毕竟,这是小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啊。
陆乔潇在乔琳和白芷的搀扶下出了门,又由陆时游亲自背上了轿辇。
她在盖头下,只能望见脚下的一方天地,耳边频频传来旁人对这桩婚事的评价。
“看那沈丞相可真重视陆家姑娘啊,这早早的就在永安侯府门前候着新娘子了!”
“是啊,人人都说沈丞相貌赛神仙,今日得见,当真如此啊!”
“陆家小姐有福了!想来沈丞相能看上的人,不会差的!”
……
众说纷纭,陆乔潇抿了抿唇,心里透着隐隐欢喜。
他愿以礼相待,尊重且爱护,她又怎能辜负这义气?
在震天喧哗中,轿子终于停了。
陆乔潇的心骤然提起,隔着盖头朦胧的红影,她看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白皙而骨节分明,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手。
她屏住呼吸将手搭上去,感觉到他指尖的微凉,却轻轻握住了她微颤的手。
一股奇异的暖流自他掌心传来,她心中如同揣了只小兔,不自觉将指尖全然交付。
他手上熟稔地穿过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相扣。
她下马车时,感觉到他手上传导过来的沉稳有力,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一个文官,竟有这样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