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里浸着,体肤上渗着一层薄薄的凉感,周围又偶有几声鸟叫与蝉鸣。
魏冉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森林里狂奔,有野兽在后头追他。
这时,他被脚下的石子绊住,摔倒在地。
正以为要羊入虎口之时,一道锋锐的剑芒划破天际,野兽哀鸣倒地。
玄黑的骑装包裹出她姣好的身形,手持着长剑背在身后,宛若下凡来的神仙清逸绝尘。
那张脸偏转过来,玉白的脸庞上飞着淡淡的红霞,珍珠般清圆的眼透着淡淡的凉。
陆乔潇——
魏冉猛然睁开眼,将自己的脸完全沉到水中去,才让滚烫的皮肤降了点温度。
怎会梦见她?
不过只是救了自己一次。
况且——
她可是要嫁人了呢。
嫁的那人,还是沈昱珩。
————
过了几日,永安侯府便迎来了新的旨意:
永安侯府家女陆乔潇忠心赤胆,有勇有谋,在围猎林场中护皇子有功,特将其封为巡防司都尉指挥使,食邑千户。
待陆乔潇接完了旨意,乔琳惊喜地拥住女儿,“乔乔,你太争气了,这还是本朝以来第一个女子封官的呢!”
说罢,她又爱恋地摸了摸陆乔潇的头,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为娘知道,当时,你一定也很害怕吧。”
陆乔潇鼻子一酸,她回想起前世娘亲缠绵病榻的病容,而今她又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眼前,慰问她是否安好。
“娘,都过去了。”她吸吸鼻子,换上一副笑脸:“算是给乔家争了口气吧。”
“什么话?”陆庸在一旁觉得备受冷落,“也是我的女儿,怎么算给乔家争气?”
这段时间,乔琳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让他心中很是不爽。
乔琳将女儿挡在身后,反唇相讥:“是啊,若是像你们陆家,像你一样,只会一代比一代差。”
陆庸感觉自己要被气疯了,这个女人,从前对他无有不从!
现在,不但平时将他视作为空气,竟然还句句与他顶嘴——
昨日,他想偷偷趁乔琳院子里的近卫不注意溜去她的房间,结果被打着灯笼抓了个正着。
他被告知:乔夫人说过,不许您近她房间半步,陆大人您请回。
这个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剽悍的女儿叛逆的妻,到底谁才是家主?
————
秀月楼:
王秀婉被陆庸下令禁足于此,不得出院门半步。
只有陆秀珠陪伴在她身边,“娘,这二姐姐也真是的,跳艳舞以博圣上一笑,爹爹自诩清流,不气疯才怪呢。”
她心头有些嫉妒,谁能想到陆清月眼见着攀不上定安王殿下,转头便动了爬龙床的心思呀?
这下,她不还是低了二姐姐一头么。
王秀婉狠狠瞪着她:“若不是你,清月能想到这样的办法给咱们家争荣耀?何须放下身段如此取悦君王?”
陆秀珠不再敢说话,她知道,这几日陆清月已经被圣上提前昭入了宫中,就待一道旨意下来了。
这时,院外的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玄青色身影轻巧进来了。
“陆乔潇?你来这里做什么?”陆秀珠面色不善地瞪着她,却也不敢又更多过分动作。
“我自然是恭喜姨娘的。”陆乔潇笑得意味深长,“恭喜姨娘心愿达成,为两个女儿都找到了好归宿。”
王秀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她现在不敢轻信了这小贱人。
她的手段和狠毒,比她这个在深闺数十载的妇人还要老练。
陆乔潇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宫里来了旨意,封二妹妹为嫔位,即日入主宝月楼侍奉。”
王秀婉皱着眉头:“此旨这当真?为什么是由你来宣读?”
陆乔潇冷冷睨着她:“你觉得,爹爹会让一个教唆女儿爬龙床、勾引皇子的女人去台前丢人现眼?”
王秀婉被此话震得心脏一痛,踉跄退了两步,陆秀珠扶住王秀婉,指着面前的人破口大骂:“陆乔潇,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为你嫁给丞相就有人撑腰了,我二姐姐未来可是要封妃的人!”
陆乔潇冷笑:“哦?是么,我倒是很期待那一天,一个只能成为替身的人,我也很好奇,她陆清月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另外——”陆乔潇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秀珠:“对了,圣上深明大义,也赐了你一道旨。”
“即日起,入定安王府侍奉。”
“还有呢?”陆秀珠下意识呆呆地问,“是侧室么?”
陆乔潇像看可怜虫一般的看着她,说话的声音戏谑又残忍:“是侍妾。”
“什么?”这下轮到陆秀珠踉跄着后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只听陆乔潇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在耳畔:“三妹,你还是好好想想以侍妾身份入了定安王府后当如何自处吧?”
“原先李贵妃看重二妹妹,尚会因二妹妹垂怜咱们永安侯府。”
“如今,李贵妃中意的儿媳,竟变成了要和她抢男人的同辈,你说说,她作为婆母,会如何看待你这个与定安王无媒苟合的庶女呀?”
这一字一句如同铁锤般砸在陆秀珠心上,让她红润的小脸顿失了血色。
王秀婉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也是攥成了拳头,剧烈颤抖着。
她毒蛇般的眼神看向陆乔潇:“你好狠的心——竟设计这样一出来害自己的家里人,你也是陆家的一份子,你怎敢——”
陆乔潇未等她话说完,便直接地打断:“哦?陆家的一份子,姨娘,你数月前找了黑市买慢性毒药妄图毒害我娘亲的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过。”
“你现在倒和我们是一家人了,这话说得,岂不可笑?”
陆乔潇的声音如同挖骨锥心般字字扎在王秀婉心上:“我警告过你们母女了,收起那点心思,若是以后胆敢再将算盘打到我娘和弟弟头上,你们知道——”
“我会怎么做。”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看着失魂落魄的王秀婉和陆秀珠,陆乔潇心口一阵快意,她在离开秀月楼前,侧目看过来,冷声道:“忘了告诉你们了,日后,我与培弟,便是同僚了。”
陆秀珠巴巴望着陆乔潇离开的背影,喃喃道:“她刚刚什么意思?什么同僚?”
王秀婉眼神里也透露出几分迷茫。
就在此时,一具血淋淋的身体被扔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