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心……祭坛……”傅文渊重复着这几个字，他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头那股更深的焦躁。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对方的战场，根本就不在商业领域，不在法律范畴，不在物理世界！
那是一场关于“气运”的战争。
可懂了，又有什么用？
“万里之外，玄术攻击几乎不可能实现。”傅文渊的声音沙哑，“我们的人，连靠近都做不到。所谓的‘龙心’，我们连看都看不到。”
他第一次，在一个问题面前，感到了无力。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就在这时，房间里那台一直开着，播放着国际新闻的巨大电视屏幕，画面再次被强行切断。
又是“永生科技”。
又是那个叫伊卡洛斯的男人。
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着纯洁与科学的白色研究服，站在“诺亚方舟”的甲板上，背后是海天一色的湛蓝。
“我知道，最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请相信，任何的质疑和阻碍，都无法动摇我们为人类文明延续而奋斗的决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全世界的观众一个吸收信息的时间。
然后，他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为了汇聚全人类最顶尖的智慧，为了让思想的火花在这座希望的灯塔上空碰撞，我们决定，将在‘诺亚方舟’之上，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盛会！”
“全球青年天才峰会！”
屏幕上，开始滚动出现一行行名字。
“加州理工学院，量子物理学家，阿米尔·汗，三十二岁，本年度诺贝尔物理学奖最大热门。”
“德国马普研究所，基因编辑项目首席科学家，索菲亚·穆勒，三十五岁，被誉为‘最接近上帝之手的女人’。”
名单还在滚动。
当最后一个名字出现时，傅九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京市大学，历史与古文明研究系，客座教授，顾言之。”
顾言之推门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傅文渊的助理陈助理，手里捧着一个由无人机刚刚送达的，极具科技感的金属盒子。
“傅先生……‘永生科技’的邀请函，刚刚以全球直播的方式，送到了京大，顾教授的办公室门口。”
盒子在众人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张用特殊金属打造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内容，通过一个微型的全息投影，呈现在半空中。
伊卡洛斯那张脸，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他的话，只对顾言之一个人说。
“尊敬的顾言之教授。”
“我曾拜读过您关于苏美尔楔形文字与东方甲骨文关联性的论文，那是我见过最天才的构想。您在古文明和符号学上的造诣，举世无双。”
“很多人认为，历史是尘封的过去。但我坚信，历史中，埋藏着通往未来的钥匙。”
伊卡洛斯的身后，出现了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巨大书架。
“在‘诺亚方舟’上，有我们耗费了数十年，从世界各地，从那些失落的文明遗迹中，搜集而来的数千册孤本古籍。”
“其中包括，埃及第四王朝祭司长的手稿，巴比伦空中花园的建筑图纸，甚至……”
“传说中，‘亚特兰蒂斯’沉没前，最后一批祭司，用生命刻下的星图石板拓本。”
“这些人类文明的瑰宝，至今无人能够完全解开其中的奥秘。”
“我们坚信，唯有您的智慧，才能点亮这些蒙尘的明珠，解开关于人类起源，关于我们从何而来的终极密码。”
“方舟之上，我们，恭候您的到来。”
全息影像消失。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无法拒绝的，赤裸裸的阳谋。
伊卡洛斯把顾言之高高地捧上了神坛，将他塑造成了解开人类起源密码的“天选之人”。
如果顾言之拒绝，在全世界的眼中，他就是一个浪得虚名，面对真正的学术难题就当缩头乌龟的懦夫。是一个没有学者风骨，固步自封的东方腐儒。
他毕生积累的学术声誉，将会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可如果他接受……
此时陆离等人匆匆赶来。
“你不能去！”陆离一把抓住顾言之的胳膊，情绪激动地吼道，“这他妈就是个鸿门宴！他们就是想把你骗过去，把你当成下一个‘普罗米修斯’！”
萧景辞也走了过来，他拍了拍陆离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他看着顾言之：“言之，从理性的角度分析，你一旦登船，就等于彻底脱离了我们的保护。在公海上，在他们的地盘，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意外失踪’，或者，让你‘自愿’成为他们的一员。”
“那不是一艘船，那是一个虎口。”
傅文渊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顾言之，眼神里带着询问。
他知道，无论是陆离的激动，还是萧景辞的理智，都无法真正触及顾言之的内心。
因为他们不懂。
不懂“亚特兰蒂斯石板拓本”这几个字，对于一个将生命奉献给古文明研究的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诱惑。
那是信仰。
那是道。
顾言之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他看着自己的朋友们，看着他们脸上的关心和担忧。
他又低头，看着那份仿佛带着魔力的邀请函。
一边，是情义与安全。
另一边，是毕生的追求与梦想。
这道选择题，太残忍了。
团队内部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妙。
信任的丝线，在这把名为“阳谋”的尖刀下，随时都可能崩断。
“我……”顾言之张了张嘴。
他一根一根地，掰开了陆离紧抓着他胳膊的手。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默默地走向了傅九爷的书房。
“砰。”
房门关上了。
接下来的三天。
傅文渊的跨国官司还在发酵，集团股价持续动荡，他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
萧景辞动用了一切手段，试图找到“永生科技”的违法证据，却发现对方的法律文件做得天衣无缝，在全世界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攻击的漏洞。
陆离彻底停掉了自己所有的工作，每天就守在顾言之的书房门口。
只有青云，依旧平静。
她似乎完全没有被外界的纷纷扰扰所影响，每天照旧打坐，喝茶，偶尔会站在书房门口，静静地看上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没有人知道顾言之在里面做什么。
没有争吵，没有嘶吼，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这沉默的等待，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折磨人心。
第三天，深夜。
就在陆离靠在墙上，快要睡着的时候。
“吱呀！”
那扇紧闭了三天三夜的房门，开了。
所有人都瞬间惊醒。
顾言之走了出来。
顾言之笑了。
他对所有人说道。
“我去。”
陆离刚想开口。
顾言之却抬起手，制止了他。
“但不是去投降。”
“是去……‘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