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寨
正前方的汉子们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为首汉子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你是说…你要见石阿公?为了…醉魇?”
“是。”
纳兰霏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干净利索。
汉子与同伴交换了一个充满惊惧的眼神,最终,他指了指寨子深处一条被黑暗彻底吞没、连火把光芒都似乎被吸走的小径,声音干涩:“阿公的竹楼,在…在那边林子最深处。你们…自己去吧。记住,别乱碰任何东西!”
他说完,仿佛躲避瘟疫般,带着人迅速退回了寨门阴影里,再不看纳兰霏他们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没想到都是同一个寨子的人,怎么给人感觉,他们自己都害怕那位石阿公。
纳兰霏暗自摇头,也没多想,与众人沿着那条阴森的小径前行。
小径脚下的腐叶厚积,踩上无声无息。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殖土、奇异药草和某种甜腻腥气的味道。
火把的光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四周是无边无际、令人心悸的墨黑。
“我…我有点喘不过气。”小荷捂着胸口,脸色发白。
“别怕,跟紧我。”纳兰霏低声道,但她的手心也沁出了冷汗。
这片地界,似乎的确有点邪乎。
气氛给人感觉,有些压抑。
大约又走了100米样子,突然!
“沙沙沙——”
“嘶嘶——”
“窸窸窣窣——”
无数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什么鬼!”
“快,大家聚在一起,别乱动!”
纳兰霏心头一紧,大声喊着。
只见火光照耀的边缘,地面、树干、低垂的枝叶上,骤然涌现出无数蠕动的黑影。
众人定睛一看,腿都软了。
密密麻麻的蜈蚣、色彩斑斓的毒蛇、拳头大小长满绒毛的蜘蛛、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狰狞虫豸。
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从黑暗深处涌出,层层叠叠,将他们四人紧紧包围!
“啊——!”
小荷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抓住纳兰霏的手臂。
阿树和云织也瞬间抽出武器,背靠背,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千钧一发、虫群即将扑上来的刹那——
“哼!”
一声极其沙哑、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冷哼,突兀地在死寂中响起!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随着这声冷哼,那汹涌的虫潮瞬间停滞,如同被无形的命令冻结。
紧接着,在纳兰霏等人惊骇的目光中,这些狰狞的毒虫,如同潮水退去般,极其迅速地、悄无声息地重新隐没回四周的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证明它们曾经来过。
“汉人小娘…胆子不小呀,竟然敢来此地。”
一个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小径前方几丈外。
他仿佛本就站在那里,又像是从黑暗中凝结出来。
身形枯槁,裹在一件洗得发白、沾着不明污渍的深色苗衣里,稀疏的灰白头发贴在头皮上。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隐隐泛着一种非人的、油绿的光泽。
他的声音干涩刺耳,“说吧,闯我的林子,扰我的虫儿…想干什么?”
“您就是石阿公前辈吧!”
纳兰霏强压下翻腾的恐惧和恶心感,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和小心:“晚辈纳兰霏,冒昧打扰前辈清修。是黑石寨的夸蚩介绍晚辈前来。近些时日寨中遭逢醉魇大难,人命关天!晚辈斗胆,恳请前辈指点迷津,助我破解醉魇,帮助苗寨,也帮助泸州百姓!”
“夸蚩那小子?”石阿公油绿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那个胆大包天的苗家后生,但语气依旧冰冷,“醉魇…哼,那东西邪门得很。你?一个汉人小娘,想破解它?”
话语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没错,就凭我!”纳兰霏抬起头,迎向那双非人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晚辈有必须破解它的理由,也有一定的把握!只求前辈能给予些许线索或指引!”
……
古蔺城外,荒僻山坳。
沈皓一身华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他身边站着三个眼神阴鸷、气息沉凝的黑衣人,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利器。
这几人,都是与沈家有过多次合作,他信得过的实力杀手。
乌蒙山黑石寨一个隐秘之处,却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是之前在苗寨指责纳兰霏,主张逃跑的那位,正鬼鬼祟祟地从树林里钻出来,脸上带着谄媚和恐惧交织的表情。
“沈…沈大公子…”妇人声音发颤,“按…按您吩咐,我已经打听到了。纳兰霏带着阿树、小荷还有一个叫云织的丫头,回来不久,便赶夜路去青竹寨方向去了!说是…说是去找那个叫石阿公的高人请教问题!”
“青竹寨?石阿公?”
沈皓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听说过石阿公的名号,不过此人的信息,主要是在各个苗寨中流传。
总之很玄乎,被说的跟活神仙似的。
他自然是不信这套,冷笑一声后道,“哼,倒是会找地方!不过,正好省了我进黑石寨的麻烦!老东西住得够偏,下手也方便!”
说着,他随手抛给妇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妇人慌忙接住,脸上露出狂喜:“谢大公子!谢…”
她感谢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雪亮的刀光在她颈间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
妇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皓身边那个面无表情收回短刀的黑衣人。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她脖颈涌出!她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妇人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血沫声,身体软软栽倒,钱袋“哐当”掉落在血泊中。
孩子摔在地上,哭声更加凄厉。
“呵呵,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沈皓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哭闹的孩子,对黑衣人挥挥手:“处理干净,别留痕迹。孩子…就安排送到你们那,好好培养,未来也用得着。”
随之,他看向青竹寨的方向,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纳兰霏…这次,看谁还能救你!走!”
三个黑衣人如同鬼魅般,迅速清理现场,抱起哭闹的孩子,紧随沈皓,消失在通往青竹寨方向的茫茫夜色中。
……
“呵…好大的口气。”
石阿公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你说你有把握?那好…”
他那只枯瘦如同鸡爪、指甲乌黑的手,极其随意地朝着小荷的方向轻轻一挥。
一股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青色烟雾,如同有生命般,瞬间飘向毫无防备的小荷!
“小心!”
纳兰霏伸手想去拉小荷避开,但那股青烟来的太快,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呃…”
小荷只觉一股极其微弱的甜腥气钻入鼻腔,下一刻,她双眼猛地翻白,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小荷!”
纳兰霏和云织同时惊呼,扑了过去!
石阿公冰冷刺耳的声音如同判官落笔,在死寂的林间响起:
“她中了我的‘瞌睡蛊’。一个时辰内,你若能解开它…我便信你有几分本事,看在夸蚩那小子面子上,破例帮你这个汉人一次。”
“若解不开…”
他油绿的眼睛扫过昏迷的小荷,吐出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
“她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