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疑点。
楚寒大口喘着气,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待呼吸稍缓,她定了定神,开始梳理最后的疑点。
萧宴站在她身旁,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别急,慢慢来。”
楚寒抬头,目光直直望进萧宴的眼底,语气郑重:“太子殿下,朝天阙和金吾卫的人,已经开始排查上京城了吗?”
萧宴颔首:“是,阿寒,你暂且放心。”
楚寒闻言,单手掩面,长叹一声。
金吾卫乃上京城亲卫之首,皇权之下,无人比他们的权限更大。若连他们都无法在偌大的上京城中寻到蛛丝马迹,那便真的只能——
尽人事,听天命了。
先前的搜查中,朝天阙已经做过初步排查,却一无所获。而这次让金吾卫再次出动,也并非指望他们能直接揪出妖神煞的踪迹,而是希望他们能发现些之前遗漏的线索。
楚寒沉默片刻,又低低叹了口气。半晌,她抬头环视四周的队员,开口道:“既然现有的线索已经分析得差不多了,那接下来——”
她顿了顿,目光微沉,“去地牢,再审一审之前抓到的那个神秘老婆婆。另外,再仔细检查一遍那胖子的尸体,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朝天阙众人闻言点头,迅速行动起来。
萧宴闻言,眉头微蹙,语气透着关切:“阿寒,天色已晚,不如先歇息片刻再去?”
楚寒揉了揉眉心,摆手道:“无妨,不碍事。”说罢,提起佩剑便要与众人一同离开。
萧宴下意识伸手想拦,可指尖刚抬起却又停住,最终只是沉默地跟了上去。
众人刚踏出殿门,原本沉寂的夜空骤然泼下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噼啪砸落,楚寒嘴角一抽:“这鬼天气,方才明明已经停了。”
萧宴望着如注的雨帘,试探道:“阿寒,雨势这般大,不如明日再......”
“不必,”楚寒打断道,“雨还不算太大,去趟朝天阙无妨。”
萧宴轻叹一声,正要吩咐备车,忽然天际滚过一道闷雷,那雨竟似天河决堤般,下得愈发猛烈了。
原本豆大的雨点骤然加剧,转眼间竟如鸡蛋般大小,噼里啪啦砸在太子殿的琉璃瓦上,声势惊人。雨滴重重击在马头上,惊得骏马扬蹄长嘶,就连随行的朝天阙成员也不由后退两步,抬手遮挡。
萧宴望向雨幕,转头温声询问:“阿寒,现在......?”
楚寒望着几乎连成水帘的暴雨,嘴角抽了抽,终是无奈叹气:“罢了,今晚先歇下吧。这般大雨强行赶路,莫说人受不住,马也吃不消。”
一旁三名队员闻言,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就这样,原定前往朝天阙的一行人,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拦在了太子殿。夜雨滂沱,檐下灯影摇曳,众人只得暂歇行程,待天明再作打算。
萧宴闻言,亦是展颜一笑,随即步履轻快地随众人返回殿中。
殿门在众人身后缓缓合上,将肆虐的暴雨隔绝在外。望着如注的雨幕,楚寒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忧虑——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或许比他们想象的更有深意。
“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她在心中暗叹。
偏是在他们触及案件关键之时降下这般暴雨,大雨过后,不知又有多少线索会被冲刷殆尽,对妖神的调查恐怕又要推迟了
楚寒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终是迈步向前。事已至此,多思无益。眼下也只能先行休整,待明日再寻线索。
夜色如墨,不见半点微光。楚寒的心绪,亦如这浓稠的黑暗般沉郁难解。
……
连日劳累,即便楚寒心中忧思重重,可一沾床榻,仍是顷刻沉入梦乡。不多时,轻微的鼾声便在房中响起。
太子殿空房甚多,众人被分别安置在不同厢房。作为太子与准太子妃,楚寒与萧宴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正殿都主室与偏室——夜风轻拂间,泛起丝丝凉意,两人仅一墙之隔。
“呼——呼——”
猛然间,萧宴从睡梦中惊醒,瞳孔骤缩,眼底翻涌着未散的惊惧。
又是那个梦。
自上次晕厥后,这诡异的梦境便如附骨之疽,夜夜侵扰——血红色的苍穹下,上京城支离破碎,尸骸遍地。整个世界仿佛被无形之手疯狂搅动,扭曲成混沌的炼狱。
四周回荡着非人的嘶吼,可怖的怪物游荡其间,而最令他肝胆俱裂的,是眼睁睁看着阿寒倒在血泊之中......
想跟阿寒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梦魇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可今夜尤为蹊跷。
今夜,他一阖眼,梦境便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比往日更显凶戾。正是这份异常的不安,才驱使他冒险前往黑市,阴差阳错救了阿寒性命。
“此梦绝非寻常......”萧宴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低头沉思。虽尚不能参透其中玄机,但他确信。
但若这梦境真能预兆阿寒危厄,于他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念及此处,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漫上心头。
两次被噩梦惊醒,萧宴再难入眠。长夜漫漫,他注定无眠。
轻轻抚上床榻旁的墙壁,萧宴的指尖在冰冷的砖石上流连。一墙之隔......阿寒此刻应当正安睡于此吧?
感受着胸腔内平稳的心跳,萧宴竟渐渐平静下来。他阖上双眼,任由时间在黑暗中流淌。
墙的另一侧,睡梦之中,楚寒似有所感。她抬手轻叩墙壁,咚咚两声,如温柔的回应。奇异的默契中,两颗心跳动的频率渐渐重合。
萧宴就这样闭目静待天明。临近破晓时分,困意终于袭来,让他得以短暂小憩。
次日,雨后的清晨,上京城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楚寒一行人整装出发,前往朝天阙地牢探视那位神秘的老妪。
马车缓缓前行,轱辘碾过积水未干的路面。楚寒敏锐地察觉到萧宴神色倦怠,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轻声道:“殿下若是乏了,不妨靠在臣肩上小憩片刻。“
萧宴闻言一怔,抬眸对上她关切的目光。晨光透过车帘的缝隙,在她睫羽间跳跃。他喉结微动,终是未发一语,只是反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拢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