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是妖神恢复实力的祭品。
楚寒的指尖微微发冷。
在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瞬间,某种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胸口。萧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无事。“她迅速收敛神色,“殿下,黑市那边可处理妥当了?“
萧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终究没有追问:“已安排妥当。此事不急,阿寒且慢慢来。“
“嗯。“楚寒微微颔首,率先迈步离开。
离开黑市时,夕阳尚未西沉。在那之后,楚寒又带人把整个黑市清查了一遍,正如她所料想的一样,这么长时间过去,恐怕那剩余的壁画早就已经被摧毁了。
金吾卫的办事效率向来惊人,但楚寒的心思早已不在此处。她最终决定暂不声张——包括对萧宴。这个决定或许有失公允,但事关者大,她需要时间厘清脉络。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刚踏入上京城,圣旨又至。
“陛下又要见我?“楚寒蹙眉。这已是七日内第二次召见。近十年不上朝的皇帝突然如此频繁传唤,实在反常。
她转身向楚寒江询问:“可否回禀陛下,臣有要务在身?“
这意思就是不想去了。
毕竟要知道,朝天阙虽名义上隶属朝廷,实则独立运作。更何况上次孟子贤之事,她已做了让步。如今这般频繁召见,着实不合常理。
楚寒江对此表示拒绝。用他的话说:虽然朝天阙与朝廷是独立运行的两个体系,但在必要时还是尽量避免与之交恶。
即便不考虑朝廷在此案中提供的助力,单是对方若要从中作梗,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如今正值关键时期,实在不宜横生枝节。
更何况,楚寒还顶着准太子妃的身份,更不便与皇室产生龃龉。
在重重压力下,楚寒只得长叹一声。时隔六日,他再次踏上了伏龙山,来到伏龙寺。
“臣楚寒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礼时,楚寒略显诧异——孟子贤竟已提前到场,此刻正侍立在皇帝身侧。
皇帝依旧带着那副标志性的亲切笑容:“楚爱卿不必多礼,快请起。今日召你们前来,主要是想了解案件进展。”
楚寒微微颔首,沉默以对。
皇帝状似随意地问道:“不知楚爱卿近日可有什么收获?”
确实有所发现,但出于私心,楚寒决定暂且隐瞒。“臣愚钝,尚未取得突破性进展。”他垂首应答。
皇帝并未追问,转而看向孟子贤:“那孟爱卿呢?可有收获?”
站在阴影处的孟子贤唇角微扬。楚寒低垂的眼中暗流涌动,黑市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让她一时失了神。
更让楚寒心不在焉的,其实是昨日黑市之行,那个被抓的黑市商贩所说的话——
“不知道啊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就是……大概几年前,老家那边突然兴起了一股风气,说拜这个神能保平安。所以,哪怕后来沦落到上京城黑市做买卖,小人也在地窖里供了一尊……”
楚寒闻言目光微沉,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他自然认得出来——那商贩供奉的,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神明,而是数百年前被封印的十二妖神之一。
可问题是,几百年过去,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将军墓的壁画上才重新知晓这些妖神的存在。一个普通的商贩,又是从何得来这尊邪神雕像?更关键的是——“几年前传出的风气”?
楚寒眸色骤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短刃。
——究竟是谁,早在数年前,就开始在民间……散播妖神信仰?
孟子贤的声音打断了楚寒的思绪:“惭愧,臣这些天都在给楚大人打下手,运气使然,才找到个线索。”
楚寒眉头微蹙。这些日子除了黑市行动,他几乎都与孟子贤形影不离——这人何时得了线索?
“哦?”皇帝饶有兴致地向前倾身,“既如此,孟爱卿不妨将线索呈上来。”
未等楚寒理清头绪,孟子贤已从怀中取出一个檀木匣子。檀木匣盖掀开的刹那,楚寒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
那残片不过巴掌大小,边缘呈不规则断裂状。画面上那繁复的纹样、古朴的色泽、诡谲的图腾,赫然与他们先前发现的壁画同出一源。
见此,楚寒指节抵在腰间佩剑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维持住面上平静:此物怎会落入他手?
孟子贤已双手将木匣奉予皇帝。皇帝摩挲着残片边缘,疑惑道:“这壁画确实精美,但与案件有何关联?”
“关联重大。”孟子贤躬身行礼,眼角余光扫过楚寒,“此事还得多谢楚大人——若非他在西街黑市寻得壁画全貌,臣也不会留意此物。”
“楚爱卿?”皇帝目光转向楚寒。
“确有此事。”楚寒沉声应答。尽管他刻意将孟子贤排除在核心调查外,但壁画作为基础线索,对方知晓并不意外。他暗自绷紧脊背,静观其变。
“今晨楚大人清剿黑市时,臣奉命巡查河道。”孟子贤语调谦逊,却字字如针,“恰在一艘商船暗舱中发现了此物。”
好一招明褒暗贬!
楚寒眸色骤冷。这番话表面是解释来龙去脉,实则在向皇帝暗示自己遭受冷落。
皇帝却似毫无察觉,只问道:“楚爱卿以为,这残片可是真迹?”
楚寒余光掠过孟子贤。其实开匣瞬间他便已确认:真品无疑。那流畅的笔触、天然的岁月痕迹,绝非赝品所能模仿。
但此刻,她只能垂首道:“臣才疏学浅,需与原壁画比对方能定论。”
“甚好。”皇帝抚掌轻笑,眼中精光隐现,“那便请楚爱卿取出原壁画吧。”
皇帝笑容温和,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楚寒听闻此言,竟毫不犹豫地将那张壁画取了出来。
此刻,他只想确认一件事——孟子贤手中的残片,是否真与这幅壁画同出一源。同时此刻,她在心里暗暗期望,自己之前的推论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