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头却又背着手溜达过来，斜眼瞧着这边。
桑云苓刨出来个浅坑。
坑里刚翻上来一层灰扑扑、带着碎石子的薄土，看着就贫瘠的很。
桑云苓没理会他的打量，心里盘算着，一会她浇点稀释的灵泉水，从空间混点黑土补进去改善土壤，想来就可以播种了。
于是从口袋里翻出菜种子，先种白菜吧，出成果快！
这样就可以同空间的那几颗白菜对比一下，看空间内外有什么差别。
正点着种子呢，张慧芳的大嗓门又响起来，
“哎哟！真倒腾这土坷垃呢！”
她挎着个篮子路过，一看桑云苓那架势就直拍大腿。
“姑娘啊！你这从种子撒起，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见着绿？别白瞎那力气！”
她几步走过来，探头往桑云苓刨开的几个小坑里瞧了瞧，直摇头，
“听嫂子的，甭费这劲，你想种啥，我给你挪几棵现成的菜苗子过来！”
桑云苓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细汗，白嫩的手心被木杆子磨得通红。
她没逞强，看着张慧芳那张热心的脸，点了点头：“成，那就麻烦嫂子了。”
“麻烦啥！顺手的事儿！”
张慧芳见她听劝，脸上笑开了花，“等着啊，这就给你弄去！”风风火火地走了。
桑云苓看着张慧芳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她白天在这片硬邦邦的地上耗力气，晚上学习着种地技巧，睡前还得钻进空间，伺候那黑土地上疯长的菜苗。
一整天都忙活。
她以为有灵泉在，能让她保持最饱满的精力，
然而，让她心惊的是，频繁动用那汪神奇的灵泉居然反而会消耗她的精力。
那灵泉能滋养万物，却偏偏解不了这疲惫。
桑云苓纤瘦的身影在院里格外引人注目。
大院里关于桑云苓的风言风语，悄无声息地刮了起来。
水龙头下，几个嫂子搓着衣服，压低声音嘀咕：
“听说了没？陆团长屋里那个，以前可是大资本家嘅小姐！穿金戴银，丫鬟服侍嘅主儿！”
“难怪咯！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干活嘅料！跑去开荒？啧，装样衰给哪个看呀？”
“嚷嚷什么鬼呢！人那是团长夫人！人好没的说。”王佳梅正帮着自家嫂子搓着衣服，没忍住出声说道，
“我问喽，抓特务是真个，不是一般人做得来个事！”
她得了一件桑云苓给的布拉吉衣衫，淡蓝色的，带着波点，可好看了。
“那能一样吗？她那就是报了个信噻！种地完全不一样嘅啦！”
“系呀！我看咧，没两天就得哭鼻子撂挑子！那地，老周头当年都摇头！”
这些闲话，或多或少都飘进了桑云苓耳朵里。
她没吭声，只是每天出现在菜地的时间更早了，收工也更晚了。
汗水总是一下子就浸透了后背的衣裳，手掌也渐渐磨得起了薄茧，
然而看着地里还没有精气神的菜苗，桑云苓叹口气，意识切换到空间，
空间地里，不仅一开始的菜苗长得快，新撒的种子也很快出了苗。
再看看现在这地里，张嫂子好心移栽过来的苗，蔫头耷脑。
看来空间真是快宝地，扔一粒种子都能出芽，压根不要她花费心思。
可是外头不一样，阴天不长个儿，日头一猛就蔫巴，水浇少了干死，浇多了烂根，灵泉水也难保。
更别提还得琢磨施肥，肥少了苗瘦，肥多了烧根，真是难伺候！
可空间是个私密的宝贝，东西太好了她反而不好拿出手，太引人怀疑了，
以后要是规模扩大，也不能全从她空间里出，
她得实打实得学，怎么浇水，怎么配肥，怎么防治病虫害，
要让现实的菜长得像模像样，这一样样都得学起来。
没想到阿公留下的学习笔记真给她用上了，要不然她真抓瞎了。
没办法，她只能咬着牙，顶着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一遍遍观察着菜苗的情况，碾着土壤颗粒感受湿度。
她学着阿公的留下的笔记，也搬个小马扎在菜畦边上，时不时拿出笔记本记录着菜苗的数据情况。
每次累得快散架，她就避开人，引出一点泉水浇在磨破的手掌心，
再偷偷混进浇地的水桶里。
那清亮的水一渗进泥土，仿佛能听到土地欢呼吞咽的声音。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感，让她不得不常常回到屋里休息，倒在硬板床上喘口气。
“瞧瞧，我说啥来着？”有人看见她干不了几时就回屋，撇着嘴对旁边人说，“大小姐这副身骨，受不住了吧？这才几天啫？”
老周头叼着烟枪，远远地踱步过来，眼睛扫过那片土地，又扫过桑云苓那扇紧闭的房门，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话嘞，老周怎对她意见这么大？”旁边洗菜的年轻媳妇小声问。
“你唔知咩？”一个年长些的嫂子神秘兮兮地凑近，“老周头原先想把自家个女讲给陆团长做新妇嘅！”
“啊？还有这事儿？”
“可不系嘛！听讲老周头提过，陆团长那会儿讲的啥，
事业为重，暂唔考虑个人问题’。
嘿，结果转头就把这么个娇滴滴嘅资本家小姐领入营门！老周头这脸往哪摆？”
“啧啧啧，那他找团长啊，抓着小姑娘发脾气。”
“谁知道咯？心入面有火咯！”
几天过去，陆屹寒同样忙得脚不沾地，人影都少见。
这天晚饭，陆屹寒赶着点进了门。
军装下摆沾着灰，眼底带着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茬，但精神头很足。
他洗了手坐下，拿起个面饼，看了桑云苓一眼：“听李干事说，你在弄那边地？”
两人这些天没打过几次照面，她似乎也更清瘦了点，下巴尖尖的，眼底下也有一圈淡淡的青影。
“嗯。”桑云苓回应。
“想种就种点。”陆屹寒咬了口面饼，声音平淡，“别太累着，图个乐呵就行。”
桑云苓点点头，没多说。
她能感觉到陆屹寒心思不在此处，
她知道，他这几天在忙什么——布下天罗地网，
他等着抓那条偷渡的大鱼，
她等着把陈建东送进他该去的监狱。
这就够了。
快了，陈建东，你等着！
前世你偷渡成功逍遥法外，这辈子，那个阴暗潮湿、耗子蟑螂满地爬的监狱，她早给他“打点”好了！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着陈建东的名字，仿佛已经看到他在里面挣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