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今日没来春风楼,没见着我就行,出了这道门直接去崔家吧,等事情结束了我再接你们母女俩回来,若是崔女官还有其他的动作,一律装痴扮傻便是。”
等事情结束?怎么这口吻这般肯定。
张闻音也不傻,刚刚是气急了才会忽略细节,眼下三人中只剩两个在这里,于是警铃大作的就问道。
“周二郎呢?”
“办事去了。”
“干什么?他不会是又想对州牧府做什么了吧?”
谢谨言知道瞒不过去,也就不打算再瞒,看着夫人一脸不解又很担心的样子,嘴角冷笑一声便解释道。
“刘家刚刚敲锣打鼓的将他们家的女儿送出家门,正预备去上都选秀呢,可假的就是假的,岂能以假乱真,所以二郎去正正风气,也好让全睦州的百姓都瞧瞧看,这刘州牧的算盘打得有多响!”
说这话的时候,谢谨言满眼嘲讽。
但却让面前的张闻音有些不寒而栗,一想到女儿或许还会受到此事的牵连,便突然爆发起来。
“你疯了?”
她突然站起身来,眼神里全是怒火。
别说是谢谨言,就是站在旁边的张闻卿也有些被吓得愣了愣。
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妹妹发火呢,还以为她性情温婉,不会这般,却没想到……
一时间也忘记了上前解释。
“周二郎什么能耐我不清楚,但大爷怕是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个区区八品小官的儿子,能力实在有限!自你从上都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激进得就跟那要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动不动就砍砍杀杀!我有时也是真不明白了,这陈祭酒不是国子监的吗?又不是兵司署的,他如何能让你做这么危险之事?”
谢谨言欲言又止,想解释两句却被张闻音步步紧逼。
“上回你们能劫走人,是因为刘家没有防备,这次想要在刘吴两家,众目睽睽之下又坏刘州牧的事,你当真以为他们是吃素的吗?且不说周家那些人能不能做到,就算是真做到了,那你不怕刘州牧将计就计,直接放弃坏了名声的女儿吗?他若是执意不肯交出李大人呢,你又预备怎么办?你可知今日已经有人跟踪岫丫头了,若他们也学你,绑了她去威胁回来,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安危了吗?”
谢谨言沉默的听着夫人的低声怒骂,脸上稍有波动但最终还是如石子投谭一般平静无波。
张闻音看着他的表情,心沉了下去。
嘴角冷笑一声,便知道了谢谨言的意思,难为自己此前还想着他这父亲或者转变,真是想多了。
“果然,谢家的人皆是铁石心肠,既然你也不将女儿放在心上,那这父亲于她而言也没什么重要的了,你我的婚事本就是一场闹剧,十几年下来并无恩爱,反而生了许多龃龉,既如此还是和离了吧,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母女过我们的独木桥,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妹妹!”
“夫人……”
张闻音的话让跟着她的杏薇和橘夏都有些错愕。
虽然早就知道她们夫人不想过这日子了,但就这么怄气的提出来,她们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劝。
而张闻卿显然也没想到妹妹会在如此场合说出和离的话来,正打算替妹夫辩驳两句,却被谢谨言挥手阻止了。
只见他低头看向面前正因恼怒而有些面红耳赤的张闻音,瞧她这般紧张女儿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落忍。
可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他眼眸中的那丝不舍就变成了果断,等再看向张闻音时,满目皆是清明。
“这念头存在你心里也不是一两日了吧,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和离了也好,你与岫丫头就能与此事彻底划清干系,现下又有崔女官庇护着,必定安全。”
“妹夫……你怎么不……”
“行了。”
谢谨言打断了张闻卿的话,甚至还有赶人的意思。
“我们还要谈别的事情,实在不方便你在此,就先回吧,和离书你让人送去书房,我回去就签。”
这话果断的让在场之人皆沉默了。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步是迟早的事,可真等到了,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张闻音对于面前这位叫了十几年大爷的人,并没有男女之情了,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真应下要签和离书时,反而有些怅然。
“此事已经拉了张家入伙,我和岫丫头想要全身而退早就不可能了,大爷既然不肯听劝,那我就只能盼着你们如愿以偿。”
说完,张闻音就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决然的如同再也不会回头一般,而此刻的谢谨言负手而立,站在窗前,脸色晦暗不明。
低头看着州牧府的大门,表情愈发凶狠。
“何苦呢?你为何不将事情说清楚?”
“夫人想和离的念头也不是今日才起,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这些年她在谢家着实委屈的很,这谢家大郎也确实对她不起,所以和离就和离吧,断干净了过去,才能迎接更好的以后,不是吗?”
“啊?”
张闻卿自问耳朵和脑子都没问题,可不知为何他的话却是一句都听不明白。
什么叫谢家大郎对她不起?
什么叫断干净了过去,才能迎接更好的以后?
“你这到底是什么打算啊?”
谢谨言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但很快注意力就被州牧府里出来的人给吸引住了,表情瞬间变严肃,杀伐果断的就说道。
“这人,我见过!他是吴家的。”
“吴家的不是刚刚就都该离开了吗?难不成留他下来就是为了……”
“引蛇出洞,自然我们就是那条蛇!”
谢谨言突然明白了刘州牧的计划,眼中冒出些拳拳争斗的火光。
好啊,那就斗上一斗,看看究竟是谁能技高一筹!
说完,就侧耳对着张闻卿言语了几句,很快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变得亮堂起来,末了还一拍手掌就说道。
“这法子好!我这就去办!”
然后匆匆离开,只剩下谢谨言一人仍旧站在窗前。
看着睦州这一片平静大地,生出些君临天下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