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不愧是官道。
他们之前行走的云溪塘路能勉强容着两辆牛车并排行走,而现在的官道至少能容下三车并行。
不仅宽度有变化,就连路面,也从碎石加夯土换成了平整的石板。
上了官道后,来往的行人与车马也就变多了起来。
看大部分人的方向,都是前往云溪镇而去。剩下的则是继续向前,可能要去县城,亦或者更远的地方。
到了人多的地方,宋纶和印舒两人都同时变得话少,气息都变得疏冷了起来。
不过随着人越来越多,那些关注印舒和宋纶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察觉到那些各种意味的眼神后,印舒不由皱眉。
好在出门时宋纶将那帷帽也带上了,印舒直接拿过戴上,还将罗纱都放了下来。
这样一来,那些打量的眼神差不多都消失了。
察觉到她的动作,宋纶微微回头看了她一下,随后低垂下眉眼。
“快到了。再忍忍。”
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紧绷,印舒轻轻点了点头,也没有开口。
路况好了些,牛车的速度终于开始加快。
没让印舒等太久,印舒就看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在看到远处高高耸立的石质牌坊时,印舒就知道,云溪镇到了。
再次经过一座石桥后,牛车终于跟随人流,路过牌坊,进入了云溪镇。
在牌坊旁边的路边上,一块石碑竖立,上面是大大的“云溪镇”三个字。
因为速度慢了下来,所以印舒也将那三个字看了个仔细。
“这字真好看。”印舒悄悄向宋纶夸了一句。“一看就是个书法大家写的。”
勾了勾嘴角,宋纶什么都没说。
经过繁华的主街道,再穿过了几条街道后,牛车就进入了一条更加幽静的街道。
看了看貌似距离不是很远的运河,印舒看向眼前这一条巷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条巷子里的房屋,好像都是一体的。
一直走到最尽头,印舒终于看到了一栋单独的院子。
在宋纶将牛车停下后,印舒就知道,他们终于到了。
扶着印舒下了牛车后,宋纶上前拍了拍门。
很快门就被从里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年龄看着不大的少年,见到宋纶,少年立刻笑眯了眼。
“宋纶公子,您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话,他将大门彻底打开,随后向后招呼人。
“快去告诉老爷,宋公子来了。再来两个人,去把宋公子的牛车安置好。”
随着他的安排,原本安静的宅子内立刻热闹了起来。
没走两步,一名上了年纪,看衣着明显好了很多的中年男人就快步从里面小跑了出来。
见到宋纶,他立刻笑盈盈地走过来,弯腰行了一礼。
“宋公子您可来了。这位就是宋家娘子吧?快请进快请进。老爷早起就开始念叨您二位了。”
一边将两人往里面引,他一边想要接过宋纶手中的礼盒。
不过宋纶却含笑拒绝了。
“吴管家,没事。我来拿就好。”
虽然被拒绝,可吴管家也没有半点不高兴,神情间依旧满是亲近。
“行。那您二位注意脚下。”
绕过影壁,在回廊上走了一会儿,他们就被引进了堂屋之中。
在这屋里,已经坐了一男两女。
坐在当中的是一对看着有点年纪的男女。在女方的下手处,还坐着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妙龄少女。
见到宋纶和印舒走进来,上了年纪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印舒一番,眼底划过一丝意外,随后轻捋了捋长须。
不过不等他开口,那本来神情淡淡的妇人却猛地站起了身。
“窈娘?!”
屋内几人都没料到她会忽然这个反应,满是惊讶与疑惑地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
在看到她看着的人是印舒后,纷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别说其他人,就连印舒本人,也满脸的疑惑。
窈娘?这是谁的名字?为什么这位吴夫人要对着她喊窈娘?
不会是有什么狗血情节要发生了吧?
最终还是吴夫子先开了口。
“念真。怎么了?”
可惜吴夫人此时根本顾不得他。
她快步走到印舒跟前,颤抖着手想要抚摸印舒的脸颊。但是在看到印舒脸上的警惕后,她只能放下手,双眼含泪地紧盯着印舒。
“孩子,你,你认识周窈娘吗?”
周,窈娘?
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默想了好几遍,印舒正要摇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周?
眨了眨眼,印舒有些迟疑。
“我娘,好像姓周。”
“那她叫什么名字?”紧盯着印舒,吴夫人的眼中满是期待与急切。
沉默了一下,印舒垂下了眉眼。
“当年娘亲生我时难产,我还没满周岁时,娘亲就去世了。老爷与夫人也从不让家中下人提及娘亲的事。
所以,我也不知道娘亲叫什么名字。
只是有一次,我在小院的偏僻处,找到过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周氏’二字。
不过很快那个牌位就被夫人还有老爷发现。老爷夫人大怒,将那牌位当场毁掉时打骂我,让我猜到了一点。”
“怎,怎么会?”吴夫人听到印舒好似没有感情的讲述,整个人好似大受打击一般,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在吴夫子上前扶住她的同时,宋纶也扶住了印舒。
“舒娘?还好吗?”
微微摇头,印舒的面色有些苍白。
“舒?”吴夫人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却再次燃起希望。
“你,你的名字可是单一个‘舒’字?我,我当年与窈娘约定好,若是我们生了女儿,她定‘舒’字。我定‘然’字。
你,你的外家呢?这么多年,你的外家都不曾来找过你吗?”
面对她殷切的期盼眼神,印舒沉默后,还是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下,她伸出右手,露出手腕。
在她的手腕上,有一根红线编成的手绳。手绳中心用特殊的手法捆着半颗断裂的玉石。
“这个是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或许,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在看清她手腕上的那根手绳后,吴夫人眼中的泪终于失控地滑落。
“窈娘!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