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准了。”她挥挥手,语气没有异样,甚至颇为欣慰:“裴卿既然一片‘忠心’,那便回来吧。正好,这后宫暂无凤君……也确实需要人好好打理了。”
她特意加重了“打理”二字,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萧瑾。
席初初那句“朕准了”话音刚落,萧瑾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她近来不是因为选秀,待裴燕洄冷淡了吗?如今为何忽然又……
而裴燕洄……他忽然待陛下的态度如此暧昧奉迎,而陛下本就对他有意,他几乎能想象到,好不容易励精图治陛下会被他教唆、危害成什么样……
一股强烈的、甚至压过了自卑和心伤的担忧猛地冲上头顶。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突兀和结巴:“陛、陛下!瑾……瑾认为,还是……还是住在未央宫更为妥当!”
席初初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狡黠光芒。
但面上却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语气疑惑又无辜:“咦?刚才不是你说身份不便,想在太上皇的紫宸宫住吗?怎么又变卦了?”
萧瑾被她问得耳根发热,好在有纱布遮掩。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且有道理:“方才……是瑾思虑不周。仔细想来,太上皇惯来不喜生人在旁,且……且在未央宫住了这些时日,也……也习惯了,搬来搬去确实麻烦。”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眷恋。
席初初心里简直要笑出声,面上却是一副“好吧真拿你没办法”的纵容表情。
她从善如流地点头:“行吧行吧,就依你。还住在原来的偏殿,近些好,这样朕就可以……让太医每日多跑几趟来给你诊疗。”
裴燕洄见女帝如今待萧瑾如此不同,还打算让他当凤君,以往她虽然也与萧瑾关系不错,可从来没用这种专注的眼神看过他……
“陛下,既然您让奴回来管理后宫,那您今晚可要按照祖例,招后宫侍寝?”他故意询问道。
果然,他问完,便瞥见萧瑾唇色刹那间一白,仿佛遭到了重创。
就在此时,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叮——强制任务发布:‘帝王义务之雨露均沾’。身为帝王,不仅需勤政爱民,亦需绵延子嗣,稳固国本。请宿主即日开始,合理安排时间,临幸后宫,开枝散叶。任务奖励:100。失败惩罚:扣除积分200点,并随机触发一项负面状态(如:决策失误率增加等)。】
席初初:“……”
强制任务还能包含生孩子?!
席初初清了下嗓子:“咳,这、这也是皇帝必须的职责,你就看着安排吧。”
这下轮到裴燕洄脸色难看了。
当晚,她刚处理完政务回到未央宫正殿,她身边那位一脸憨厚老实相的大太监福禄,就端着一个铺着明黄绸缎的紫檀木托盘,迈着小碎步凑了上来。
他声音恭敬又带着点谄媚。
“陛下啊,您劳累一天了,该歇歇了。您看……今晚是召哪位君侍侍寝?”
托盘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绿头牌,上面刻着如今后宫几位有份位的君侍的名字——贵君季缊翮,侧君李清湛、昭仪苏珑玥、才人赵淳珂……
侍寝?!翻牌子?!
席初初看着那熟悉的、本该属于男帝的流程,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拿来,朕瞧一瞧。”
“是。”
她拿起那些牌子,看着有趣,于是问:“这翻到谁,谁就过来侍寝吗?是不是要扒光了衣服,然后裹着一层棉被塞到朕的床上,然后朕一进去,就掀被子……”
她甚至还比了一个大力扯起的动作。
“陛下,不是这样的。”福禄听闻,哭笑不得。
“您选哪一位贵人侍寝,哪一位就得在自己的寝宫内先梳洗装扮,备食燃香,然后长廊点明鸳鸯灯,一直跪在宫门口等候,直到迎到您到来。”
慢一步到来的裴燕洄奉上热茶,听闻,那双深邃的凤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郁。
但他很快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
这是皇帝的义务,他无权,也无立场干涉,更何况……他对女帝本也无其它情谊。
只是心头那点莫名的滞涩感,却挥之不去。
“哦……果然是封建社会啊,睡个觉还得搞这么隆重的睡前仪式……”席初初小声嘀咕,她的目光在那几个名字上扫过。
有强制任务压着,她这后宫肯定得去“福利”一下,这当女帝了,思维就不能跟小女子一样,觉着会被人占了便宜,她是去占别人便宜!
没错,就是这样。
李清湛?将门之子,心思不纯,暂时不想见。
苏珑玥?江南士子,性子太软,没意思。
赵淳珂?小吏之子,容貌尚可,但似乎没什么特别。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季缊翮这个名字上。
这是太后安排进来的人……上一辈子她印象中也有这么一个人,那时候她为了裴燕洄,死活不肯选秀君,是以他也没有入后宫。
但他最后还是入宫了,以太后看重的医者身份,伴在她身边。
如今太后基本算是被控制了,他这颗棋子,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正好也看看,太后当初把他塞进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就他吧。”席初初随手将刻着“季缊翮”的牌子翻过,语气平淡无波:“传旨长乐宫,准备接驾。”
“嗻!”福禄连忙躬身应下,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见女帝当真翻了牌子,裴燕洄险些失手打翻了茶盏。
……她当真变了,竟真要宠幸后宫,那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够将她的心重新笼络回来?
——
长乐宫。
当陛下召侍寝的消息传来时,季缊翮正与恰好来他这里下棋品茶的李清湛、苏珑玥在一起。
李清湛一听女帝竟然翻了季缊翮的牌子,而不是自己或苏珑玥,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他这人向来直来直往,因为将军之子的缘故,脾气也火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顿,发出清脆的响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珑玥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本就不愿争宠,此刻甚至带着几分真诚地对着脸色瞬间煞白的季缊翮拱了拱手:“季……季贵君,恭喜了。”
说完,也匆匆告辞离去。
只剩下季缊翮一人僵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手指冰凉,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女帝……要来了?
他该怎么办?
太后当初将他送入宫中,交给他的任务清晰而恶毒,设法接近女帝,取得信任,想方设法摧毁她的健康,让她虚弱而死。
太后安排了两步棋,明棋是“林渊”,倘若他办不到,便由他这个看似无害之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