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脸色古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殿内,忽然厉喝一声:“拿下!”
裴燕洄似没想到这些侍卫竟敢对他动手,数名侍卫围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手臂。
“放肆!”他声音冷厉:“谁给你们的胆子?”
侍卫长也是摄于他的威势,冷汗涔涔,却仍硬着头皮解释道:“倘若您真是裴督主,那也只能得罪了,因为在一刻钟之前,您……明明已经进去未央宫了啊!”
裴燕洄一震。
“什么?!”
“所以为了陛下的安危,我们必须将您暂时控制起来,然后送往陛下跟前辨认真伪。”
——
“陛下!裴、裴督主又来求见了!”福禄扶着自己的帽子,疾步冲入内,声音满是惊颤。
他看向殿内的“裴燕洄”尖叫一声:“快、快将他抓住!竟敢冒充提督大人!”
宫廷高手齐齐从福禄身后蹿出,懵住的“裴燕洄”瞬间回过神来,他反应机警,立即有了对策。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却见“裴燕洄”袖中寒光一闪,一柄软剑已然在手:“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督主都认不得!”
这气势、这半点不心虚的从容镇定,还真能唬人,至少侍卫们一下僵直不敢动了。
席初初挑眉,眸中诡光一闪而近:“怎么?还有另一个裴燕洄?”
听这语气,还怪“惊讶”的。
殿门再次打开,又一个裴燕洄被人押着带了进来。
这个裴燕洄一袭素白锦袍,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比平日的装束少了几分趾高气昂的凌厉,多了几分与人和善的清雅。
他刚踏入殿中,眉目泛冷,却在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时,顿时脸色大变。
“你是什么人?!”
黑衣“裴燕洄”也冷声质问:“你才是什么人?敢冒充本督主,你是不想活了吗?”
侍卫们亲眼看到两个裴督主对峙,也是一脸震惊。
他们面面相觑,看了看这个白衣裴督主,又看看那个黑衣裴督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根本分辨不出两个人的区别。
“都给朕闭嘴。”席初初轻飘飘一句话,顿时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凝固。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两个裴燕洄,突然拍掌发笑:“还别说,今晚这一出戏,比民间戏班演绎的《真假美猴王》还要精彩啊。”
黑衣“裴燕洄”收剑入袖,冷声道:“陛下,您一定能认得出谁才是真的吧?”
席初初却摩挲着下巴,一脸茫然加疑惑的样子:“这个也不一定,你们都太像了,一定叫朕都迷惑了。”
黑衣“裴燕洄”闻言,嘴角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然后垂下眼帘。
“陛下,奴才是真的裴燕洄,你与我之间的过往,岂是旁人能知晓的?”白衣裴燕洄振振有词道,那稳操胜券的模样十分刺眼。
女帝才问:“看来,你对朕的事情知之甚深啊,那不如朕就问你们几个问题,谁能答对,便是朕的裴卿,如何?”
“陛下尽管问。”
“那第一个问题,冬寒夏暑,朕偏好哪个季节?”她问。
白衣裴燕洄一下被问住了。
他蹙眉思索了一下,努力从回忆中找出一些细枝末节来参考。
好像有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宫里的炭火全都紧着贵人们使用,像他这种卑贱的太监根本不配。
每一晚上睡觉于他而言都是折磨,再加上遭人刻意欺辱,他本以为自己可能都熬不过去那个冬天了,可突然有一日,他获得了源源不断的炭火供给。
他记得半睡半醒之间,好似见到过席初初,她那时候还是一个刚被皇后从冷宫接回来的公主,不太受宠,偶尔有一次,她救了他,从此便经常过来找他。
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入了太上皇的眼,从此便麻雀变凤凰,成为人人恭维的上位者。
那一晚上,她趴在窗边看着他,那眼神像夜晚出没的猫,泛着奇异的光,带着好奇与探究。
“你是不是很冷啊?”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困倦地闭上眼睛,心想,当然冷啊,他都快要被冷死了。
但自那一日后,他房中便莫名多了许多银丝炭摆放在角落,每当他用完,又会出现。
他心中揣着困惑,想着守株待兔,看看究竟是谁。
但除了偶然瞥见过一个刚入宫却被太上皇冷落的妃子外,再无其他人了,
他其实也怀疑过是不是席初初送来的,可那一日他踌躇着该不该去寻席初初时,却意外听到她跟宫人们说:“我才不需要炭火取暖呢,我最喜欢冬日了,也从小就不怕冷,再说,新搬进去的宫殿可比冷宫暖和多了。”
前因后果他没有听到,但这一句话却让他记下了。
不可能是她,她吃穿用度上等,睡着暖炕,根本就不需要额外的炭火供暖,所以一直默默帮助他的……就该是那个叫苏子衿的嫔妃。
“陛下喜冬厌夏。”白衣裴燕洄笃定回答道。
而黑衣“裴燕洄”像偏要与他作对似的,却说:“你错了,陛下喜夏厌冬才对。”
白衣裴燕洄冷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对方输定了。
女帝在听到答案后,缄默了片刻后,才说:“朕厌冬。”
“不可能!”白衣裴燕洄错愕。
女帝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一样:“朕自小与月妃在冷宫长大,那里每日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尤其是冬天的日子更煎熬,这种感受……想必裴卿能懂吧?”
白衣裴燕洄一下怔住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辩驳道:“可是你明明说过……”
“有一年,应该是朕入了太上皇的眼,真正成为一个皇女的时候吧,我每日都有厚实软滑的冬衣,吃不完的珍馐美食,还有可以温暖过冬的炭火份例,可那一年朕唯一的印象就是冷……太冷了,那风一吹好像那冻意都能渗入骨缝里……”
黑衣“裴燕洄”觉得她的话有些前后矛盾,问道:“为什么?不是日子好过了,有温暖的炭火吗?”
他不解,可白衣裴燕洄却脸色倏地惨白。
“因为朕为了让另一个人能够活过那个冬日,将份例全都给了他,甚至为了不让别有用心的人在此事上做文章,朕对身边所有的人都撒了一个谎……”
黑衣“裴燕洄”猜测:“你说,你一点不怕冷,你很喜爱这冬日?”
席初初笑着问他:“这话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