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终归也是干过事业的人,用了半宿的时间,就将余青檀手里那厚厚一大摞关于千秋节筹备的卷宗看了个明白。
之后,看过国库预算的划拨明细,对各部职责分工都做到心中有数,再对一些安排随便说了些看法,每每惊得余青檀拍案叫绝。
沈绰心里暗笑,比赚钱,本座可能不行。
可是拼败家,本座称第二,整个白帝洲,就没人敢称第一。
前世里白凤宸离开后,留给她的家底,不可谓不丰厚。
可她只用了十年,就将偌大的国库差不多败了个精光。
所以,论及奢靡铺张的花样,无论是现在有的,还是将来会有的,她只要随便张张嘴,就能一天一.夜说都说不完。
而现在余青檀听到的这些,已经是她非常克制的情况下提出来的,生怕狮子大开口,不但把人给吓跑了,还会把白凤宸给招来。
后来,两个人又将各项事务分了分,沈绰将宴席鼓乐歌舞等比较熟悉的事项给揽了过来,时辰就已是深夜,各自散了。
然而,这一觉,没睡多久,天刚亮时,小薰就开始窸窸窣窣打点。
沈绰被吵醒,“什么事啊?”
小薰见她醒了,便道:“小姐,昨夜下了好大的雪,今儿一早,红梅全开了。”
“嗯,知道啊。”
沈绰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薰接着道:“所以,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闹着要在御花园雪中赏梅,所有文武百官,达官贵人,都要去相陪。”
“关我何事?我好困啊。”沈绰两眼不睁。
小薰小心拉了拉她被角,“小姐,主上也在宫里,特意派人传了口讯过来,说您要是没别的事,就去陪他看梅花。”
“……!”沈绰的眼睛,终于唰地睁开了。
白凤宸这是有意让她在整个不夜京权贵面前露脸!
“更衣。”
她蹭的坐起来。
为什么心里有些甜滋滋的,还有些紧张?
本座难道现在不该是羞愤得不想见他才对吗?
哼!
——
不夜京的天子皇城,是被沈绰霸占了十年的地方。
森罗殿宇,红墙碧瓦金飞檐,此时全都被压在了粉雕玉琢之下。
走在远远地宫墙外,就能望见天启宫的重楼一角,似是在遥遥招手,恭迎主人归来。
沈绰下了软轿,一脚踏入宫门,耳中依稀还听见当年那些亡魂的呼啸。
在这个地方,她杀过的人,若是用人头砌了墙,怕是不比那宫墙低到哪儿去。
“沈国师,这边请。”
尖声细语的太监,在前面引路。
沈绰披了一袭艳红的轻裘斗篷,也不戴风帽,冻得耳朵和脸蛋儿发红,头上顶着两只抓髻,一副少女装扮跟在后面。
她觉得,既然白凤宸想邀她来赏梅,那么,他大概想要的是裳儿,而不是南诏国师。
御花园中,瑞雪压枝,梅林那一头,雪中薄红,远远望去,早就已经不知立了多少衣着光鲜的贵人。
沈绰到了近前,见各人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便知白凤宸和小皇上定是还没来,于是就低调地寻了个干净的地方,规规矩矩站好,免得被雪湿了鞋子。
这儿的人,没人认识她。
可她,却能认出个七七八八。
但凡不认识的,都是上不了数的,或是死得太早,不记得了。
她低着头,静静听着周围人的闲话,余光里,果然有人开始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有女子道:“那个就是主上从南诏带回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裳儿——!呵呵呵!”女子拐着弯说了一句,接着一阵娇笑。
“果然是不入流的,只能以色侍人,连名字都是下半身穿的!”
“听说是靠在王驾前扭动腰肢,被看上的。”
“呵,论跳舞,谁能与咱们庄大小姐相比!”
几个女人就又是一阵笑。
沈绰缓缓抬头,瞅了过去。
一、二、三、四、五。
五个女子,四个不认识。
只有那个一直没吭声,被簇拥在中间的,她倒是见过。
如今的上柱国大将军庄必胜的独生女儿,庄瑶瑶。
上辈子,庄必胜不听话,被沈绰弄死,之后他的家人也被发配得七零八落。
至于这个丫头,好像,额,被赐给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对食了吧,最后什么下场,就真的不记得了。
想到自己当年的暴行,沈绰的眉宇间,忽然浮起一丝对庄瑶瑶的怜悯。
正走神着,一只大手忽然从后面,将她轻裘的风帽给掀起来,直接扣在头顶。
接着,整个御花园中的人,哗啦啦,那么大一片,全数跪下,高声齐呼:
“恭迎皇帝陛下,恭迎摄政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