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见她?
是他知道她又杀人了,又疯魔了,又干惨无人道的事了?
沈绰掩饰不住的惊喜,还有许多惊慌失措。
既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墨重雪,又害怕见了他,只会徒增他对她的疏离和失望。
她急匆匆将自己梳洗干净,换了身素净整齐的衣裳,又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检查,生怕哪里不够规矩,或者指甲缝儿里还藏着沈若行的血。
身后镜中,白凤宸的目光就几许寥落。
既然,她如此依赖那个墨重雪,将他当做救命稻草,不如他就换个身份,帮她解开心结。
但是,见她此刻如此欣喜,心中又几多酸得不是滋味。
忽然间,沈绰回头,抓住他的衣襟,“白凤宸,要不,你陪我去吧!”
“……?”
好吧,饶是经过无数大风大浪,他也经不起如此神转折,那份酸,没了。
“呵,他要见的是你,孤去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故作矜持。
“我……,我害怕又听见他给我讲大道理。”
沈绰用力抿着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儿。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我,只是……只是一个跪在血泊之中仰望他,对他顶礼膜拜的厉鬼,我怕,他会嫌弃我……”
这些话,她一直藏在心底,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可如今,却轻易地对他讲出来。
不为别的,沈绰只是觉得,白凤宸是一定不会嫌弃她的。
“那孤陪你去又如何?”
“你若是陪我去,我就不怕了。”
沈绰仰头,冲他笑,“因为我是厉鬼,你是大魔头!”
我们是同类人,所以才会互相吸引。
后面的话,沈绰没说,白凤宸却听懂了
“……!”
好吧,他又一次被讨好到了!
但是偏偏没办法把自己变成两个,陪她去见自己。
“裳儿,孤手头诸事烦仍,实在不能陪你去。若是你不想见他,孤可以帮你推掉。”
“不要!”沈绰慌忙拒绝,“我要见他!上次走的匆忙,我心中还有许多解不开的事,想要问他……”
白凤宸的眉峰,不经意地轻轻一抬。
“好,那就派青檀送你过去。”
“哦……,那好吧……”
沈绰有些慌,有些紧张,不确定地应了一声。
等一乘软轿,停在了宫门口,白凤宸亲手将她扶了上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虚耗三日,身子匮乏,若是觉得不舒服,去见过了,就早点回来,不要途中贪玩。”
看他那副千般万般不放心的模样,一直忐忑不安的沈绰,就被逗笑了。
“白凤宸,不如你给我当爹吧!我保证孝顺你!”
她几次三番用这个梗逗他,就有些恼人。
白凤宸将脸一唬,“好啊,喊爹!”
没想到,沈绰咧嘴一笑,又娇又清脆地喊了一声,“爹!”
之后,一头钻进轿子里去了,咯咯咯咯地藏在里面笑。
白凤宸:“……”
随行的余青檀:“……”
为什么大家忽然都这么不爽?
暗中想当爹的当不成爹。
不想当爹的,却当了爹!
……
轿子行得慢,却是稳。
白凤宸担心沈绰不舒服,特意安排了极为舒适宽敞的宫轿,前往一梦芳华的山路崎岖,也没觉得不舒服,反而窝在里面又睡了好大一觉。
这次,她睡得香甜,梦到了白凤宸,看见他唬着脸,被迫给她当爹,被她气得跳脚。
沈绰就在梦里咯咯咯地笑。
等轿子落在了梦华院门前,白凤宸已经又一次“抄近路”,等在了里面。
到了真的要扮作墨重雪时,他忽然有些不知这出戏到底该怎么演了,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都觉得,沈绰可能脑子真的有问题,不然为何只是换了个嗓音,多了张遮住半张脸的面具,怎么就不认得了呢?
像他身姿这么帅的人,恐怕世间也没第二个了吧?
可他又怎知,沈绰记忆中的墨重雪,前生里也只在梦华院里相处了九个月,之后,漫长十年,他都活在她的记忆和想象中。
他是她疯魔了十年的心中,唯一一块圣地,最后一点光明,又经过了十年的如痴如狂地雕琢,早就成了一尊可望而不可及,完美无瑕的神祗。
他不可能是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能是他!
外面,沈绰已经小心翼翼敲门,立在门口,规规矩矩等着。
在她的想法里,今生与师父的重逢,眼下才算是正式的第一次。
之前,被他从慕九霄手中救下,整个过程都是不可思议的胡思乱想,以及人命关天的生死时速。
而第二次来诀别时,师父都是背对她发脾气,不肯相见。
所以,此时此刻,才是墨重雪真正重新认识她这个徒儿的时候。
“进来。”
里面,白凤宸用了自己原本的嗓音,依旧是沈绰记忆中透彻清冷而又空灵的天籁之音。
沈绰就一小步,一小步进了梦华院。
走到庭院中央,拘谨抬头,就可以远远望见,她心心念念的神明,正一袭黑袍,戴着银白色的雕花面具,满头银发如水,端然坐在堂屋中央。
“嗯?白凤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