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宸的血。
滴在了沈绰的伤口上。
“疼。”她软软地哼唧了一声。
真的特别疼。
比刀尖刺进去还疼。
“别动,忍着。”
白凤宸将掌心滴下的血,慢慢在她心窝的伤口上晕染开,又看着那血,缓缓渗入到伤口中。
“血刃神刀的伤口,只有主人的血,才能治愈,这叫做赦免。”
他这一句话,说得郑重又宠溺,“以后不要再随便捣鼓自己不知底的东西,作精!”
沈绰终于明白,为什么余青檀他们那一群人,都害怕秦柯了。
秦柯帮白凤宸执掌血刃神刀,也可以用那把刀来处置这些曾经宣誓效忠的人。
只要被刀伤了,创口无法愈合,早晚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唯有白凤宸的血,可以将其赦免!
所以,她以后,真的都是他的人了吗?
沈绰有一瞬间的晃神。
到底是什么原因,鬼使神差,就这样笃定地将自己与了他?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生死相许?
不经意间,伤口本是深刻的疼痛中,又多了种温润的酥甜。
白凤宸俯身低头,薄唇将伤口轻含,既是蜻蜓点水,又是缠.绵不舍,辗转留恋。
沈绰好慌,推他。
他的手就捞住她的脖颈,埋头不肯走。
一瞬间,却好像比什么都长。
他再抬头时,绯色的唇上,染了血的殷红,在灯火下,衬着银白的长发,煞是妖艳。
“吃到了!”
他白凤宸笑得坏,笑得阴谋得逞,笑得嘴都合不拢。
沈绰一开始还当这也是治愈血刃刀伤的一部分呢,直到看他都快得意成一朵花的脸,才终于明白,自己又被占便宜了!
“贱人!”
“贱人你喜欢。”
“我不喜欢!”
“你最喜欢!”
“我……”
好吧,我喜欢……
沈绰将身子缓缓前倾,额头抵在白凤宸胸口,蹭了蹭。
这样,他就看不到她红得一塌糊涂的脸了。
白凤宸的手掌,就用力揉了揉她头顶的团子,揉得她直晃。
“裳儿啊,你到底何时及笄?”
按照白帝洲的律例,女子不曾及笄,是不可嫁娶的。
他想娶她,风风光光地用八抬大轿,将她从王府正门抬进去。
让她做他的王妃,做他的妻子,而不是随便说说的,摄政王的女人。
可怀中的人,却恍恍惚惚。
“不……不知道啊……”
娘死的时候,沈绰还小,沈无涯和董桂娇也从未给她提过庆贺生辰这种事,再加上又经历了前世的十年跌宕,本就模模糊糊的日子,现在早就记不清了。
“将来,孤就用血刃神刀,做聘礼给你,好不好?”
“啊?不知道啊……”
血刃神刀不是秦柯管的吗?
给她做什么?
给了她,秦柯怎么办?
沈绰已经听不懂头顶上到底在说什么了。
不知是沾染了温柔,还是这一天一夜的折腾,真的累极了,困极了,她终于寻到了安稳之处,那双眼帘就再也抬不起来。
于是就拿额头顶着白凤宸的胸膛,用这种奇怪的姿势,睡着了。
好吧,白凤宸又一次从了。
每次他想说点正经事,她都听不见。
想做一个温柔的男人,实在是挺难的。
——
天下第一摄政在南诏遭受重创,连路都走不了了。
这种人心惶惶的消息,越传越远,越传就越甚。
最后,终于变成,摄政王就要不久于人世。
数日以来,白凤宸停驻的小村外,频频有各路人马窥探。
直到这天夜里,红娘子悄然出现,单膝跪在门外。
“主上,人马到齐了。”
“嗯。”
屋里沉沉一声。
白凤宸因为沈绰睡着了,也熄了灯,陪着她坐在床边,盘膝打坐,调理内息。
黑暗中,那一双凤眸飒然睁地雪亮。
第二天,南皇南月笙携了皇后姜氏,正在欣赏沈若行送来的最新炼成的紫金长生丹。
沈若行看着帝后满面欣喜,对长生充满憧憬,目光有些深。
裳儿还没抓到,而剩下的炼丹材料,也只够最后一炉的了。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摄政王王驾已经到了宫门外,要皇上和国师携群臣接驾!”
“不是已经快要死了吗?”姜氏疑惑。
“笨!南诏都死光了他都不会死!”南月笙有些措手不及,匆忙召集所有大臣相迎。
白凤宸走下王驾时,是给余青檀、沈绰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下来的。
整个人颤颤巍巍,两条腿都不听使唤。
那面上,脸色青灰,眼窝深陷,嘴唇惨白,再加上满头银发,活脱脱老了几十岁。
沈绰看他腿脚那般蹒跚,就偷偷捏捏他指尖:主上您老人家戏演得好。
白凤宸回捏她:裳儿的妆,化的妙。
他入了昆明宫,晃晃悠悠登到高处,懒懒在南月笙的皇座上坐下,歪着身子,一只手臂撑在膝头,手掌托腮,俯视跪在下面的所有人。
“孤此前重伤不治,险些死了。幸得高人指点,纳沈绰为妾冲喜,沈若行,沈无涯,这份功劳,该算在你兄妹的头上!”
沈若行虽然俯首,但是立刻十分警觉。
她始终觉得白凤宸重伤这么久,今日突然入宫,必定来者不善。
可眼下众目睽睽,外面又有大批凤杀,她身为国师,实在没有理由马上脱身,只能静观其变。
而跪在后面的沈无涯听了,却是受宠若惊,慌忙叩头谢恩。
白凤宸换了个姿势,拉着沈绰的手,“你们家出的美人,救驾有功,孤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赏赐什么,不如,就赏赐你个姓氏吧。”
“多谢主上!”沈无涯再次磕头,一时之间,欢喜地无以复加。
能被天下第一摄政赐姓,那是何等荣耀!
白凤宸故作沉思了一下,之后眉梢一挑,“不如,就改姓史好了,史无涯,如何?”
他上次在沈绰那儿没使出来的权力,终于派上用场,活该沈无涯倒霉。
死乌鸦!
下面就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儿。
沈无涯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再次叩头。
不要说改姓屎,就算天下第一摄政让他改姓狗,他都甘之如饴!
沈若行深深低头,也俯首谢恩。
白凤宸又拉了拉沈绰的手,“至于你,孤现在正式赐你姓沈。从今以后,你与史家,再无瓜葛,只属于孤一人!”
他看着她,意味深长。
如此一来,既遂了她的心意,可以时时铭记母亲的仇恨,又无需每每提及这个名字,就要被这个家恶心到。
“谢主上。”
沈绰有些意外,原来他那天说要赐她姓沈,是这个意思。
她端端正正行礼,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敬他,感谢他。
白凤宸首战告捷,望着沈绰的脸,笑容都从眉眼间溢出来了。
裳儿开心了就好。
“主上觅得佳人,真是可喜可贺!”南月笙见状,连忙恭贺。
哪儿都有你!
白凤宸一扭头,脸色又唰地一冷。
“南皇,光说有什么用,难道不该歌舞庆贺吗?”
“啊?是!小皇正有此意!”
满殿群臣,都被白凤宸无法琢磨的喜怒,吓得无所适从。
很快,殿上,白日间,歌舞升平。
可白凤宸却目光看着下面,却再也没有半点笑模样。
君心莫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陪着,坐立不安,如芒刺在背。
中途有人试图借口离席告假,结果,囫囵个儿走出去的,却是被凤杀端着人头送回来的,端端正正摆在位置上充数。
殿上,虽歌曲喧天,却气氛肃杀诡异,人人自危。
白凤宸也根本没看下面的歌舞,摆弄着手中的玉扳指,忽然懒懒开口:“南月笙啊,听说你们南诏的长生丹,功效非凡,还有多少,孤全要了!”
“……!”沈若行猛地抬头。
白凤宸也不等南月笙回应,就对沈绰道:“裳儿,你陪史若行国师去丹房走一趟,替孤将所有长生丹都拿来。”
沈绰颔首立在一侧,目光骤然幽深而锋芒乍现,杀机大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