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兄长。”
魏枝毫不避讳地承认道。
他像是融入黑暗的一缕烟雾，无影无踪，却又如影随形。
完全不像是太上宗的任何一种功法。
这种邪佞的感觉，倒像是苏阮曾经在后宫中遇见的青莲教傀儡。
她们在狭窄的房间里打斗起来。
魏枝的境界虽然不如苏阮，但他的功法与灵根特殊，似乎特别擅长潜伏与暗杀。
苏阮有时也拿不准他的动作，只能拿话来激他。
“当年我上山之时，也曾经住过你兄长的客栈，他说我不配进入太上宗，叫我熄了这个念头，我一直记得他那副嘴脸。”
“所以我学成出山之后，第一时间就去客栈找他。”
“他死得很惨，和他的婆娘被关在地窖里，被活活饿死的。”
“他的女儿也被卖进了青莲教……”
她将魏枝兄长的惨况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着，想要激起魏枝的愤怒。
然而，魏枝气息略微不稳，却没有简单上当。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
魏枝的声音依旧那么冷淡，像是一口无人问津的死井。
“在你离去后，我从青莲教的总坛回来，便看到了客栈的惨况，还有被你关在地窖的那对狗男女。”
听到青莲教总坛，苏阮沉声道：“你是青莲教的细作？”
“我是青莲教的教主。”
苏阮的瞳孔扩大，飘散的黑雾骤然凝成了一根根紧绷的细线。
宛如天罗地网一般袭来，似要将她切成肉酱。
她没有退让半步，白珩刀将其劈开。
温润的刀光，在清冷苍白的月辉之下一闪而过，旋即架在了魏枝的脖颈上。
魏枝停下了动作，比夜还要漆黑的眸子，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以前只当你是误入歧途。”
苏阮心绪复杂地审视着他，冷声道：“你是青莲教的教主，但你的兄嫂和侄女也是因为青莲教而惨遭不幸。”
“你的报应，却落在他们的身上，不觉得心怀愧疚吗？”
魏枝的眸子没有半分起伏。
他保持着沉默。
苏阮轻叹一口气，询问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教主的？”
“青莲教在民间传出名头，至少也有将近二十年，以你的年龄和境界，都不可能创造出这么庞大的组织，除非是你身边的长辈。”
“你是掌门的弟子，也不常在门派中露面，所以最有嫌疑的是太上宗掌门玄沧。”
魏枝没有开口反驳，相当于默认她的猜测。
但这更让苏阮感到困惑，玄沧贵为一个大门派之主，为何还要费心思创建青莲教？
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吗？
“玄沧为何……”
“师父他想要活下去，想要让整个门派活下去。”
魏枝猜到她想问的，竟也直接解释道：“相传本门的开宗祖师拥有补天之法，但因为祖师反悔，才会导致补天失败。”
“师父从零星的传闻中拼凑出来，找到了祖师留下的补天之法，必须要以自身补天。”
“但如今早已没有祖师那般境界的大人物，故此，师父退而求其次，由诸多凡人修士的血肉来补天。”
苏阮听到这个理由，顿时嗤之以鼻。
“鬼扯！哪留下什么补天之法，这些都是玄沧的瞎掰！”
她在梦境里早就看清楚了。
太上宗的开宗祖师，压根就没来得及留下什么补天之法。
鬼知道玄沧那厮，究竟说得是真是假。
但可以肯定的是，魏枝是真正相信了这番说辞，并且以此作为信仰。
因为在魏枝说话的同时，他也在暗中催动金丹。
“自爆金丹？”
苏阮早就有所察觉，抬手封锁住他的丹田。
魏枝却是第一次露出了解脱的笑容：“我的灵根特殊，拥有两个丹田……”
话未说完，魏枝催动金丹自爆。
只听得轰然一声，苏阮的院落瞬间夷为平地，有形之物全部灰飞烟灭。
始终察觉不到此地动静的徐寅和青屏，看到这里的爆炸与飞尘，吓得立刻跑过来查看。
然而，在院子的外周，设置着牢靠的结界。
任由刚才的爆炸多么震耳欲聋，也传不入他们的耳朵里，只能看到一瞬闪光。
爆炸产生的飞尘烟雾，充斥在牢不可破的结界里。
青屏心急如焚，想尽办法地解除了结界。
“站住！不准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窥我！”
她刚一解除结界，就听见苏阮的声音，像是在对着某个人说话。
浓郁飘散的灰尘里，依稀展现出她娇小的身影。
与之相对的，则有一名成年男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被她使劲地拽住袖子。
关键是，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身影，特别眼熟。
“老祖宗……”
“青屏师姐，你去那边救人，他应该还剩下一口气。”
苏阮头也不回地抬手，指了指角落。
但是青屏震惊不已，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是，老祖宗他怎么……”
“师姐，你去救人。”
苏阮再一次沉声提醒道，似乎不想现在解释。
而后，她又对想要走过来的徐寅长老喊道：“徐寅长老，麻烦你通知一下玄瞑长老。”
“咱们的掌门，还在暗中操纵着青莲教，让玄瞑长老痛快地报仇。”
徐寅的脑子立刻就懵了。
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听了。
但既然她如此肯定，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了真正的证据。
事不宜迟，徐寅转身离开，尽快去向玄瞑长老报信。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从来不肯以真面目见我。”
苏阮用力地抓住眼前男子的手腕，依照这十年养成的习惯，淡淡地唤了一句：“师尊。”
“我无颜见你。”
“我本来不该再与你相见。”
他低垂眉眼，眼中是无尽的温柔。
他的脸上依旧戴着那个白玉的面具，与白珩刀的材质如出一辙。
眼前女子的面容普通，不复当年的明艳无双。
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宛如盛在无暇的白玉盘中、沾着潋滟露水的鲜嫩葡萄。
在他开启灵智后，看见这世间的第一眼，便是她的眼眸。
此后，无数次的千回百转，皆是因她而起。
哪怕过了千千万年，依然从芸芸众生中，一眼找到了她。
他望向那双熟悉的眼眸，情不自禁地轻声道：“但我真的很想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