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惊到久久不能言语：“宋、宋之怀——”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
却发现本该与自己同行的黎家家主，早已不见了身影——换句话说，除了他以外，整艘船都不见了。
他被独立于船之外，进入了一片未知的结界。
身后的海妖也消失不见。
那哪里是海妖，分明是他的幻觉！这里一只海妖都没有，只有他与宋之怀，还有温思渺……
是，还有温思渺。
他紧紧地盯着温思渺：“渺渺！渺渺！爹在这儿，你快到爹这里来——”
温思渺向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宋之怀的身后，便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目眦欲裂：“你这逆女，我怎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温思渺轻描淡写：“当时你为了维护家族荣耀、寻找海妖好吃好喝供着我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怎就生了我这么个东西。”
“况且生我的不是你，而是我那已故的娘亲。”
温思渺对这位父亲实在是失望。
他不配为人父，却喜欢摆出父亲的架子。说白了，当他想起他是个父亲的时候，便会过来演演戏，自我感动；若是不想做父亲了，立即翻脸不认人。
说是为了家族利益，其实只是极端自我。
当年温思渺的母亲被温夫人害死，温家家主明明猜到了真相，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温思渺差点被温夫人害死，温家家主心里也清楚真相，却什么也不说，只是虚情假意地安抚她，甚至更关注她是否能带他找到海妖的内丹。
短短几句话，温家家主脸上青红交加。温思渺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完全要与他撕破脸了。
“你是海妖，”他注视着宋之怀，嘴里止不住地喃喃，“你是海妖，你是海妖，我要杀了你——”
他冲了过来。
*
“我要杀了你！”
温夫人披头散发，全然没了贵妇人的样子。她紧紧握着一支金钗，将尖端对准了眼前的人，脸上尽是恨意：“贱人！我要杀了你！”
温宁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身上多处都带了伤，汩汩的血在伤口处流动。
但温夫人的情况比她更糟。她举着金簪的手在颤抖，似乎下一秒，她便连金簪也握不住了。
温夫人是有灵力的。
不过，她出嫁之前，就是被当作贵女来培养的，吃穿用度皆是大小姐的气派，骨子里写着的都是精致。其他人修习灵力，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学琴棋书画，谈风花雪月。
久而久之，她便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心态。那些只会用灵力打打杀杀的女人有什么好？她们懂琴棋书画吗？她们懂诗词歌赋吗？她们连一个基本的做大小姐的礼仪都不知道。
她看谁，都觉得高人一等。
直到后面遇见温家家主，她嫉妒他身边的女人，既识大体、知礼节，又是有能力的修士。
幸好那女人是蠢的，空有一身修为，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下。她如愿以偿地嫁入温家，此后变本加厉，变着花样收拾家里的小妾，一边想着，能力再出众又如何？
还不是要被她这个正牌夫人压一头。
她就是不修炼，可她却可以打压她们，甚至打死她们。她不过是个橙阶修士，身边却有青阶高手保护，还是尊贵的温夫人，旁人照样奈何不了她。
直到短匕没入她胸口的那一刹那，她还是没有意识到大限将至。
她怎么就死了呢？
“你，明明是个废物……”
她连指温宁的力气都没有了。
“凭什么……你凭什么……”
温宁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是虚弱的苍白，说话却掷地有声，“当年您打死我娘的时候，又凭什么呢？”
“不过是一次测试的失误，您怎么能断定我没有灵力，断了我修炼的路呢？”
“我偏要修炼给你看。”
匕首推进又抽离，温夫人似是被抽去全身的气力，侧脸重重地砸向地面。
意识渐渐模糊，温宁嘴角含笑，也闭上了双眼。
*
温家家主不是宋之怀的对手。
若是身边有黎家家主，有那么多青阶高手，他或许能与宋之怀有的一拼。
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他被宋之怀困在结界中，除了无休止的幻境，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不能做到准确地抓住宋之怀。
他能够感受到，他的半边身体浸在海水里，体内的灵力便如这海水一般，随着潮涨潮落不断流向体外。
“温思渺——宋之怀——”
他大声地喊着他们的名字，声音在结界里一圈圈回绕，却始终无法发现二人的身影。
结界之外。
船只在视线中渐渐远去，温家家主深陷幻境无可自拔，随着船一起被送走。
宋之怀若有所思：“只夺去他修为……似乎还是轻了些。”
温思渺不置可否。
一身修为，是温家家主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废了他的修为，让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这可比让他死了都难受。
还是宋之怀够阴。她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其实温思渺没想过对温家家主做些什么。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对温家家主只是心里觉得恶心，要说真有什么冲突，那还确实没有。
不过，温家家主的下场，不是因为对她，而是因为他的贪婪。这是他打破海族平静该付出的代价。
想来黎家家主也是同样的下场。
至于那些随行的人……
废去修为倒不至于，约莫是清理了记忆，让他们再也不记得有海妖这种生物吧。
宋之怀忽然唤她：“渺渺。”
“嗯？”
他的神情透出些许哀怨来：“你还要回岸上么？”
见他露出这副表情，温思渺心里清楚他又要开始了。
她也学着他那样，有意逗他：“嗯……也许？”
宋之怀冷哼一声，“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果然都是虚情假意。”
温思渺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而扑进他的怀里，“现在呢？够真心吗？”
“……勉强吧。”
嘴上这么说着，可怀里抱着这么一只，宋之怀的眼底止不住笑。
他的双腿化作鱼尾，溅起的浪花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如同他缱绻的眉眼一般，与心上的小姑娘一并没入海水深处。
比蔚蓝的海水更纯澈，也更接近永恒。
*
感谢山平澈的角色召唤（破费啦～），波叽一下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下个世界写古言～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