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项链如果断了，珠子散落。
捡到珠子的人未必能确定它原本的用途。
但如果把所有捡到的珠子重新拼凑，也许就能明白它的本相。
大帐内，军师和副将们已各自散去。
云夙坐在简易的行军床上，细细地回想起关于李绍然的一切。
脑海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像一颗珠子被她拾起。
李绍然的确很聪明，也确实和他人不一样。
他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这能力也不是次次都准。
李绍然在都城时费尽心思要夺她的兵权，后来得知大雍发兵计划，又劝她不要上战场。
好像和她一般，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场大战。
而当皇上最后决定派她出兵的时候，李绍然又主动要求随军。
队伍启程以来，他们经历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每次战术商讨时，李绍然和她的意见都惊人地一致。
云夙能如此肯定地做出决断，是因为有上一世原主的记忆。
知道哪里会有埋伏，会遇见哪个将领守城，以及相应的弱点。
可是李绍然，一个从未出征的文官，竟然也能想到。
甚至在某些细节上，比她还清楚。
就算这些可以用他情报灵通来解释，但今晚的商议会上，他和她同时否决了那个战术。
云夙意识到李绍然绝没有之前想的简单。
那条战术并非不好，相反，非常绝妙。
问题在于设想的地理位置不对。
上一世原主也是采用这个方法，想利用地形引敌军入陷阱。
没想到的是，对方也想到这个地形，并且在那附近埋了许多天雷药。
致使云家军损伤惨重。
云夙深知这一点，所以绝不会采纳。
而李绍然今晚的态度就像他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云夙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改变原有的情节。
纵观李绍然的所作所为，像是在努力阻止什么发生。
云夙：千境，我猜测李绍然也是重活了一遍，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千境：这个，之前咱们没遇到过，但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可李绍然为什么想阻止你出兵呢？为什么偏偏又要跟着你来做军师？
如果只是为了阻止西秦战败，根本说不通啊。】
云夙沉吟了一下。
帐内烛光跳跃。
映得她脸庞忽明忽暗。
“也许是为了阻止我……不……阻止原主战败。”
……………………
李绍然坐在帐中，心神不宁。
他向来心思敏锐，可有时遇到云夙，关心则乱。
他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很多细节。
而今晚，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云夙不一样了。
很不一样。
尽管她的样貌和前世一样，性格也相差无几。
可是她的一些所作所为都不一样了。
她和叶家兄弟的关系比前世还要亲密信任。
她对自己府中人的态度更加亲和。
她还违抗圣旨，私自离府，去大雍把王谷带回来收为己用。
她似乎也早就知道一场大战即将来临，也在毫不懈怠地做准备。
李绍然前世一直关注着云夙带兵的战况，知晓她用过的许多战术。
哪些奏效，哪些不奏效。
他都牢牢刻在心里。
现在，这一路行军征战。
每每商讨战略，当那些注定失败的计策被提出时，他和云夙都会不遗余力地反驳。
他们的意见太相似了。
相似得出奇。
而这种相似绝不是什么心有灵犀。
这种果断的态度，只有一个前提——她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绍然一阵心惊。
夜风吹进帐内，他的手脚发凉，却出了一身汗。
难道说……
难道说她也……
李绍然猛然起身。
疯了一般冲出自己的帐篷。
太过激动的他脚步都有些踉跄。
值夜的士兵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篝火的光照亮他苍白的脸。
他脚步凌乱地往云夙的帐内走。
是她。
也许真的是她。
她也回来了。
所以她知道会出征。
所以她带回了王谷。
可是她知不知道他？
她到底记不记得他……
李绍然站在云夙的帐外，守卫的士兵刚想拦他，却见云夙正巧拉开门帘，也是一副急匆匆要往外走的样子。
月色下，她掀起帘子。
他站在外面。
她站在里面。
隔得那么近。
云夙看见李绍然红了眼睛。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被夜风刮得飘散：
“是你。
你回来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