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异常坚决的嗓音，让欧尊抬起的脚步一顿，迈开的长腿甚至僵了几秒。
在这几秒里，他始终都死死盯着洛风搂着她的那双手，瞳孔中翻滚着令人心惊的妒意。
欧尊站在阳台没有动，垂在身侧还沾着墙灰的手攥紧成拳，压抑着体内那强烈想要冲过去杀人的冲动。
不可以，他喉结干涩地滚动，不断地对自己说，不可以，他打了人她会生气，生气可能就不会理他了……
不可以打，欧尊，她叫你走你就走，你不可以任性、冲动，你没剩几个月可以活了，你不可以把她气跑了……
时云音喊完那一句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得拧起来了，喉间涌上一股酸涩的腥甜，她攥紧洛风的衣摆，咬着牙颤声道，“快，扶我进房间，我要吐了，我忍不住……”
“……好。”洛风看了一眼阳台上站着的阴沉男人，被那可怖的气息震得收回了视线，直接将怀里的时云音拦腰抱起，转身就往房间走去。
洛风能感觉到时云音确实浑身在发抖，把她抱进房间洗手间后，才关上门，时云音立即扶着马桶吐了出来。
吐的全是血。
洛风接了水给她漱口，时云音又吐了几次，好不容易缓过来，洛风忙问道，“感觉怎么样？”
“吐完好像好多了，不那么疼了。”时云音嗓音有些哑，坐在马桶上休息，抬手指了指外面，“你去外面看看他走了没有。”
洛风应了一声，时云音拉了下他，虚弱道，“如果他要打你，你就躲，别跟他打，他是病人。”
洛风，“……”
他出去看了一圈，回来朝她道，“七爷走了，他应该没有进过客厅，地毯上没有鞋印。”
外界不是都传言七爷很可怕很冷血、嚣张跋扈的吗？怎么感觉……七爷好像很听话啊。
时云音放心地点点头，幸好欧尊没有发现她服食紫枯草，按照欧尊的性格，如果被他知道，他怕是会把这世上所有紫枯草都拔光、甚至连紫枯草的祖宗十八根都从土里挖出来碾碎……
休息了一会儿后，洛风替她搭了一下脉，惊喜道，“脉象平稳了，最多24小时，就可以进行血液抗体提取。”
时云音总算露出了微笑，抽纸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越快越好，这个抗体如果欧尊注射过后，他不用放血排毒、也不会再经历那种剧痛了吧？”
“当然，至少在仅剩的这几个月里，七爷身体上会好受很多。”
洛风说完这句话，见时云音的神色又黯淡下去，他忙又道，“云音，你别太悲观……”
时云音垂下眸，语气黯然道，“我也问遍名医，可是所有人都对蛊毒束手无策，苗族在几十年前已经被灭族，现在连一个苗族人都找不到了。”
欧尊那样帮她救族人，她却连他的命都救不了。
他真的很混蛋，他就是算准了她还不了他那份恩情，他就是要让她一辈子记着他、永远都忘不了……
“我这几日一直在研究蛊毒，也许我会找到解毒的办法，”洛风安慰她道，“你知道吗云音，人类对医学的探索还很浅显，我小时候跟爷爷做研究，隔壁的奶奶得了癌症，我的骨髓救了她，杀死了她体内的癌细胞，她获得了癌细胞的终身免疫。”
他越说越兴奋，“还有，我也救治过艾滋病人、乙肝病人，他们全部痊愈、获得了终身免疫……寒铮哥总是说，我们鲛人族和人类总有一战，但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人类和平相处、互相帮助？人类遇到的很多疑难杂症，我们鲛人族都可以帮忙治疗，人类就不会每年有那么多人病死……”
时云音眸光一动。
也许，医学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她抬头冲洛风一笑，“小风，聂大哥说得不对，我们和人类不一定非要你死我活，你说得对，也许我们能和人类和平共处……你继续研究你的医学，需要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我都会帮你安排。”
也许有一天，鲛人族可以以正常公民的身份出现在世界上，不必再躲躲藏藏、担心被人类抓捕、虐杀，也许鲛人族可以和人类成为朋友，共同生活在地球上。
她一定要让欧尊活到那一天。
到那时，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牵着他的手，和他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在族人面前；
到那时，如果他还愿意、如果他没有喜欢上别的女孩子，那她就告诉他，其实她想和他重新谈一场正大光明的、纯粹的恋爱……
……
洛风走后，时云音洗去一身血腥味，把浴室收拾了，又处理了几个工作上的邮件，才来到楼上。
她敲门，但里面没人应。
难道欧尊出去了？
还是……在公寓晕倒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时云音眉心一跳，又敲了几下，而后视线落在密码锁上，伸手随意输入了几串数字……
当她输到他们第一见面的日期时，密码门竟然滴的一声开了。
时云音一怔，迅速拉开门，刚走进去，一阵刺鼻的烟味就呛得她咳了几下。
她抬手挥着烟雾，找了一圈，看见坐在阳台台阶的男人。
欧尊西装裤上还有蹭到墙灰，洁癖如他竟没有拍干净，就那么坐在那，脚边都是烟头，怀里抱着一个美人鱼抱枕……
他一只手握成拳陷在抱枕里，显然是刚刚狠狠地抓着抱枕捶过一顿。
这男人到底从哪里买到这些奇奇怪怪的抱枕的，还有之前的美人鱼眼罩……
时云音快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抢走了他指尖的烟碾灭，蹙眉训斥道，“欧尊，你现在的身体能抽烟吗？你还抽了十几根……你把盛姑姑的嘱咐当耳旁风？！”
她一凑近，欧尊就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妈的，她洗澡了。
大白天为什么洗澡？！
欧尊大手死死掐着美人鱼抱枕，薄唇抿得极紧，闻言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而是极其僵硬地道，“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