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变得无比安静,那已经成为半傀儡的爷孙两人似乎也听懂了高明义的话。
狰狞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变成了哀求,又渐渐地变成了绝望,最后变成了悲伤。
他们还有救,这是救的代价太大。
陈阳看着爷孙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别人或许不明白高明义这一问的意义,但陈阳却很清楚。
无非就是两个字:考验。
曾经有人说过,不要去考验人性,因为你永远无法想象到它到最后会有多么黑暗残忍。
但这一关又是正式进入749局的一关,避无可避。
陈阳知道正确答案。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私底下你可以爱心泛滥贡献自己的仁慈,但在任务期间,你必须硬起心肠。
不说在749局这种特殊部门,就算是普通的执法部门,也必须如此。
历史血泪一般的教训告诉所有人,在任务中泛滥爱心,那就是对自己跟队友的生命的不负责任。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陈阳没有自己做出决定,而是神色认真地望向高明义。
“这附近还有没有危险?”
陈阳的目光很认真,意思也很明白,有危险就不救。
任何怜悯之心都必须放在自己的安全之后。
高明义怔了一下,陈阳的这个回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一般来说,面对这种问题,别人的回答只有两个,救或不救。
陈阳来一句附近还有没有危险,很明显是知道自己给出这个问题的意义。
但他不按照正常路走啊。
“已经查过了,没有危险。”
高明义早就已经让钱小四查过周围了,天眼实时监控,有危险会第一时间上报。
这也是高明义敢在这里给陈阳普及超凡圈子知识的原因。
眼前爷孙两人没救了,因为没有哪一个超凡者会用自己的心头血来温养一个不相干的人。
别说不相干,就算是兄弟姐妹,也都得衡量着来决定。
“好。”
陈阳沉默了片刻,忽然间抬起手咬破指头,一滴鲜红的血滴被逼出体外。
高明义吓了一跳,刚想要说什么时又停了下来,因为陈阳的这滴血不是心头血。
那只是一滴普通的鲜血。
这个战斗中受伤流血没有多大区别,也不会伤到陈阳的根基。
陈阳走到老人面前,伸手将血珠按在了老人的眉心。
鲜血触碰到老人的眉心,犹如滴入海里的水,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老人浑浊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忽然闪过一丝光亮。
有效。
陈阳眼睛猛然一亮,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亮光。
他身上有自愈能力,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血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功效,如果没有,他才会用心头血。
“咳咳……”
十几秒钟过后,老人猛然咳嗽了起来,身体本能地剧烈地颤抖着,脖颈处的银钉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片刻后,他的眼珠转动了几下,先是茫然地看着前方,然后,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少年身上。
“小……小宝!”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一般,刺耳得让人难受。
“小宝……我的小宝……”
老人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那眼泪不是透明的,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色。
老人虽然被炼成半傀儡,但他拥有自己的意识,之前陈阳跟高明义两人的交谈他听得一清二楚。
“老人家,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有两个选择放在你面前。”
“治疗,成功率只有三成,而且就算成了,以后你们的病痛……”
“或者,我送你们一程。”
“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做选择。”
陈阳的话说得很直白,治疗好了,以后的生活也不见得好。
不说昂贵的治疗费用,单单是救回来之后所需要承受的折磨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扛得住的。
而且陈阳没有加入任何个人情绪,他的语气很淡,就好像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但老人其实很清楚,如果他选择治疗的话,不管是超凡者的心头血还是那百年的老参,到最后都是眼前这个一脸冷漠,语气淡漠的青年来出。
老人留恋地看了一眼坐在茶几上的小孩子,眼中的不舍浓郁到化不开,片刻后,老人收回目光,望向陈阳,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孩子,你是好人。”
“我们俩啊,不值得。”
“我没有几年好活的了,小宝他……救回来也只能受折磨。”
“这人世间啊,下辈子我就不来了。”
“谢谢你了,孩子,别救了。”
叨叨絮絮中,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头颅缓缓低下,彻底失去了声息。
趴在茶几上的小孩似乎有了感触,眼中的血泪汹涌而出,片刻后竟然跟老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
陈阳冷漠着脸看着眼前爷孙两人,心中翻腾不已。
特别是老人最后两句话,这人世间下辈子不来了,别救了……
短短一句话,道尽对人间的绝望:人间不值得。
旁边的高明义不忍地看了一眼,随后叹息了一声。
在749局中,什么悲剧没看到过,更惨烈悲壮的事情都经历过。
他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只是他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算再怎么悲愤也没有用。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全力让这种事情少发生。
“事情结束了,走吧。”
“后面会有人来处理。”
高明义看着陈阳轻声说道。
陈阳的选择很难评价。
对于749局来说,妇人之仁害人害己绝对不可取。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陈阳是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才做出的选择,最重要的一点,陈阳就算救人,用的也是他本身的心头血。
慷他人之慨当然不可取了,可如果是用自己的半条命去救人呢?
这里面的对错怎么评价?
所以说,这一次的考验,陈阳是过了,但也没全过。
“不,还没结束。”
“高队,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
陈阳抬起头,眼眸之中,没有半点生气,只有那极致的淡漠。